陆寒山在尸蜡母河中沉浮,沥青状的粘液裹住口鼻。河面浮着三百具青铜棺,棺盖缝隙伸出腐烂手掌,每根指骨都刻着《鲁班书》的厌胜咒。寒山扒住最近的棺椁,指尖触及符文的刹那,棺内传来指甲抓挠声——那竟是他自己的声音!
“母河洗魂,九棺定命。”
薛九娘立在尸蜡凝成的莲台上,青铜鬼面淌下血泪。她挥动人皮鞭,抽裂一具铜棺。棺中尸体跃出,浑身爬满琉璃尸蚕,蚕身透明处可见《尸衣经》的血咒在血管中游走。尸体撕开胸腔,掏出团跳动的尸蜡心脏,寒山惊觉那心脏的脉动竟与自己同步!
河底突然伸出数百双腐烂手臂,将寒山拖向深处。淤泥中埋着尊三头六臂的尸陀林主像,佛首是青铜鬼面,手持法器皆为人骨所制:腿骨磬、肋骨铃、颅骨鼓。寒山被按在佛前,薛九娘剜出他左眼,嵌入佛首空荡的眼窝——视线骤变,他看见整条母河竟是他陆家血脉的经络所化!
寒山挣脱桎梏爬上岸,闯入荒废的纸扎铺。满屋纸人突然转头,描金的眼眶淌出尸蜡。他触碰纸马的瞬间,马腹裂开,钻出个戴青铜傩面的侏儒——正是失踪三年的扎纸匠刘驼子!
“陆少爷,给您备好阴兵了。”刘驼子怪笑着掀开地窖。九十九具纸人骑兵列阵,马匹的眼珠是泡过尸油的琉璃珠,骑兵的长枪用棺材钉熔铸。寒山后退撞翻烛台,火苗舔舐纸人,烧出的灰烬竟在空中拼成《阴兵借道图》。
子时梆子响,纸人骑兵眼眶的琉璃珠突然转动。寒山被提上纸马,马匹嘶鸣着冲入乱葬岗。沿途墓碑纷纷倾倒,爬出裹着尸衣的骷髅,骷髅的眼窝里塞着带血的《鲁班厌胜符》。纸马跃过坟堆的瞬间,寒山在月光下看见骇人景象——整片坟地排列成巨大的厌胜阵,阵眼处立着尊九层尸蜡佛塔!
佛塔内壁嵌满头骨,每个颅腔都燃着幽蓝烛火。寒山攀至顶层,见尸陀林主像端坐莲台,手持的颅骨鼓竟是他娘亲的头颅!鼓面的人皮还留着泪痕,薛九娘用腿骨磬敲响《往生咒》,咒文在塔内凝成实体,如锁链缠住寒山脖颈。
“你陆家先祖,正是首任尸陀林主。”王瘸子掀开佛座暗格,露出具焦黑干尸——干尸身披缀满人牙的袈裟,左手握鲁班尺,右手持《尸衣经》残卷。寒山触碰干尸的刹那,整座佛塔震颤,九层佛龛同时开启,露出里面封存的陆家先祖遗骸——每具尸体都被炼成法器:脊椎骨鞭、肩胛骨钹、盆骨钟。
寒山呕出大滩黑血,血中游动的尸蚕拼出个“祭”字。尸陀林主像突然开口,声如万虫噬骨:“献祭至亲,可成新主...”佛掌拍下,寒山娘亲的头骨鼓滚落脚边,鼓面浮现她临终画面——被王瘸子活剥人皮,惨叫声缝入《尸衣经》!
寅时阴风穿塔而过。寒山拾起鲁班尺砸向尸陀林主像,尺身的厌胜咒突然暴长,刺入佛像七窍。青铜鬼面崩裂,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真容——竟是三头六臂的陆家先祖尸身!
母河突然沸腾,三百铜棺同时开启。寒山被先祖尸骸按在佛座,脊椎骨被抽出,炼成新的骨鞭。他的右眼被替换成琉璃尸蚕,视野中万物皆现咒文:飞鸟是《引魂经》的笔画,流云是《厌胜咒》的纹路,连自己的掌纹都化作《尸衣经》残篇。
薛九娘摇动肋骨铃,整座佛塔坍缩成尸蜡巨茧。寒山在茧中听见万民哭嚎,看见县城被尸蜡吞噬,活人在粘液中凝成阴兵陶俑。最后一刻,他用鲁班尺刺穿心脏,血溅尸陀林主像——佛像千目突然渗血,诵经声化作厉鬼尖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