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鸣驿的残垣渗出黄褐色黏液,在青砖上凝成九道锁魂纹。陆沉舟的牛皮靴刚跨过门槛,鞋底便被黏胶缠住,扯动时发出皮肉撕裂般的声响。他拔出腰间刻满《鲁班经》的桃木尺,刃口带起的丝状物里裹着半片指甲——月牙白的蔻丹显示这是新死之人的遗物。
\"爹说的没错,这驿馆果然吃人......\"
陆沉舟捻起指甲对着残阳端详,黏液突然暴长缠住手腕,在皮肤烙下\"亥时闭户\"的灼痕。檐角残破的纸风铃无风自动,剪成阴兵的纸人灯笼突然睁眼,描画的瞳孔淌下血泪。
正堂梁上悬着七盏青铜镇魂灯,灯油泛着尸蜡的腥臭。当陆沉舟用桃木尺触碰东首铜灯时,灯座突然崩裂,飞溅的灯油中裹着枚带血槽的箭镞——这正是光绪年间马匪屠驿的凶器。
\"戊戌年霜降,驿卒十三人殁于此灯。\"
墙角的黄历无风翻动,泛黄纸页渗出朱砂字迹。陆沉舟的掌心突然刺痛,灼痕化作\"戊戌\"二字,与灯座内侧的铭文共鸣。西厢马厩传来嘶鸣,纸扎的骏马眼中磷火闪烁,鬃毛竟由人发编织而成。
\"少东家......添灯油......\"
纸马夫从草料堆爬出,竹骨关节发出毛竹爆裂声。当陆沉舟挑开其衣襟,露出后背\"宣统元年扎\"的朱砂字时,纸人的指甲突然暴长,在他右臂划出三道入骨血痕。
血珠溅在纸马夫的瞳孔,那对剪出来的眼珠突然转动。马厩中的草料化作百足蜈蚣,顺着裤管爬向心口。陆沉舟挥尺斩断毒虫,震波惊醒了地窖里的亡魂。
地砖缝隙渗出黑色黏液,凝成九枚沾血的\"乾隆通宝\"。本该镇煞的帝钱却串着处子耻骨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幽光。纸马突然扬蹄嘶鸣,鬃毛里的人发缠住陆沉舟脖颈,将他拽向驿道。
\"戌时三刻~阴兵借道~\"
沙哑的梆子声自远而近,驿道浮现出百骑重甲骑兵。为首者面覆青铜傩面,马鞍下挂着串滴血的人头灯笼。当铁骑踏过陆沉舟的影子时,他惊觉怀表指针逆时针疯转,鬓角瞬间染上霜白。
陆沉舟挣脱桎梏逃回正堂,发现镇魂灯已全部熄灭。灯油在地面汇成《坎》卦纹路,卦象中心摆着个虫纹陶罐——罐身用血画着他生辰八字。
桃木尺撬开陶封的刹那,罐中涌出黑雾。陆沉舟的左耳突然剧痛,半截蜈蚣钻出耳道,在青砖上扭成\"九\"字。地窖传来凿墙声,九口薄棺破土而出,每口都刻着陆氏族谱名讳。
首棺盖板轰然炸裂,腐尸手中的《鲁班经》突然翻页:\"甲午年七月十五,陆氏长子入殓......\"尸身右臂的灼痕与陆沉舟的伤处完全重合,腐烂的声带挤出警告:\"快逃......虫母要醒了......\"
整座驿馆剧烈震颤,剩余八棺同时爆开。第二口棺爬出人脸蜘蛛,第三口棺涌出血线虫潮......当第九口棺的镇魂钉崩飞时,陆沉舟看见棺中坐着个凤冠霞帔的纸新娘——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生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