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寒声的指尖刚触到青铜铃铛,铃舌突然炸成齑粉。混着骨灰的粉末渗入伤口,掌纹处立刻浮现出暗红的契文。他踉跄后退,撞翻了第二口钧窑大瓮,腥臭的釉浆泼在青砖上,竟凝成张扭曲的人脸。
\"季家...偿命......\"
人脸张开沥青状的嘴。季寒声抄起铜尺刺入,釉浆突然沸腾,裹着碎骨溅上他的右脸。被溅到的皮肤瞬间麻痹,他摸到颊骨处凸起的硬块——那分明是钧窑特有的蚯蚓走泥纹!
窖室穹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三百片青瓷残片暴雨般坠落,每片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死亡场景:宣统三年的镖师被活埋进瓷土、民国十六年的少女被灌入窑炉、最骇人的是祖父将哭嚎的婴儿按进釉浆......
\"叮铃——\"
怀中的青铜铃钥突然自鸣。季寒声的瞳孔骤缩,铃音竟与窖室共振出《安魂调》。当最后一声铃响消散,满地碎瓷突然悬浮,在空中拼成张带血的地契——正是听阴斋的房契,落款处盖着七枚带牙印的指模。
地契突然自燃。青绿色火光照亮窖室西墙,季寒声才发现那里嵌着口元代青花梅瓶。瓶身的鬼谷子下山图正在蠕动,画中樵夫的扁担突然伸出瓶口,挑着颗新鲜的人头——正是三天前暴毙的老掌柜!
\"少东家...收债的来了......\"
人头咧开淌血的嘴。季寒声挥尺击碎梅瓶,飞溅的瓷片中钻出数百条裹胎衣的尸虺。这些半虫半尸的怪物背部凸起人脸,每张脸都对应着《金石录》里的卖主名录。
雄黄酒!季寒声想起柜台暗格的老酒。他扯下长衫裹住口鼻,在尸虺群的围攻中撞向窖门。腐尸朝奉的算盘声突然在耳畔炸响,九颗头骨算珠滚落脚边,每颗都长出带倒刺的触须缠住他的脚踝。
\"啪!\"
铜尺斩断触须的瞬间,季寒声摸到了窖门机关。当他滚入甬道时,身后传来钧窑大瓮集体炸裂的轰鸣,混着尸虺残肢的釉浆如血瀑般灌入通道。
书房密室的门轴刻着饕餮纹。季寒声用染血的铜尺撬开暗门,霉味中混着骨灰的焦香扑面而来。八宝阁上摆着尊诡异的德化白瓷观音——那本该慈悲的面容,竟长着祖父的五官!
\"找到《饲魄录》......\"
观音像突然开口。季寒声的耳膜渗出黑血,他发现供桌上的青铜香炉里,插着三根用胎发拧成的引魂香。当香灰坠落在《金石录》封皮时,书页突然无风翻动,停在记载汉代血玉的那页。
血沁纹路在纸面蠕动。季寒声的视网膜突然灼痛,浮现出玉璧原主被活埋的场景:二十三个工匠被封入殉葬坑,他们的惨叫被玉矿吸收,最终凝成这块噬魂血玉。最骇人的是监工者的脸——竟与季家祠堂的曾祖画像如出一辙!
密室突然地动山摇。季寒声撞翻供桌,发现地面由九块带凹槽的方砖铺就。当他将雄黄酒倒入凹槽时,砖缝渗出胶状黑液,在空中凝成具穿铠甲的腐尸——正是汉代血玉记载的监工!
\"季氏贼子......\"腐尸的铠甲缝隙钻出尸虺,\"两千年...该还债了......\"
季寒声的后背撞上书架。一本《窑变考》突然坠落,书页间滑出块头盖骨雕成的书板。当尸虺群扑来的瞬间,他抓起书板挡在面前——板面赫然刻着《饲魄录》的残篇!
\"丙戌年谷雨,取童男童女各七,混入钧窑釉浆,可饲百年阴魄......\"
书板突然发烫。季寒声的手掌被灼出契文,腐尸监工却发出惊恐的嘶吼。书板上的文字化作三百条带倒刺的锁链,将尸虺群拖入地砖凹槽。当最后一条尸虺消失,凹槽中升起尊唐三彩镇墓兽,兽口衔着枚带血槽的骨铃。
子时的更鼓突然敲响。季寒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他发现自己的掌纹已完全陶化,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,而是混着骨粉的釉浆。当他摇动骨铃试图召唤伙计时,铃音竟与更鼓共振,整条古玩街的店铺同时亮起青绿鬼火。
\"少东家...看货......\"
听阴斋门前站着个穿民国学生装的少女。她递来的锦盒里盛着对翡翠耳坠,每只耳坠都嵌着颗活人眼珠。当季寒声的陶化手指触到耳坠时,眼珠突然转动,瞳孔映出三十年前的灭门惨案——少女的家族正是替季家运送活祭品的镖局!
更鼓声突然密集如雨。季寒声的耳鼻渗出釉浆,他看见长街尽头升起九盏人皮灯笼。每盏灯笼下都站着个穿寿衣的卖主,他们手中捧着季家历代交易的凶器,而灯笼的提杆竟是森森腿骨。
当第一盏灯笼飘到面前,季寒声看清灯罩上的面皮属于母亲。她的嘴唇开合,淌出混着瓷片的血泪:\"快逃...你才是最后的祭品......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