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蛰夜的雨丝粘稠如尸油。沈千尘跪在祖传的檀木面案前,翡翠点灵笔尖悬在\"江小少爷\"面偶的眼眶上方。油灯爆了个灯花,笔尖朱砂突然凝固成血痂——这是第七次点睛失败。
\"寅时三刻,须取童子泪。\"
窗外猛然传来纸伞收拢声。沈千尘霍然转身,糊着高丽纸的窗棂外依稀立着个红衣人影,伞骨尖端挂着铃铛大小的骷髅面偶。正要推窗细看,案上未成形的小少爷面偶突然张嘴,吐出截乌黑的舌骨。
\"东城江家...要的是替身偶...\"
舌骨坠落处,满室面人突然开口合唱梆子腔。沈千尘的耳膜刺痛,案头的《造偶经》无风翻动,停在用胎发装订的夹页。泛黄纸面浮现父亲遗笔:\"活人泥胎,需用三更血、五更泪。\"
子时的梆子炸响三声。后院古槐突然簌簌作响,七具童尸的竹签关节渗出沥青状液体。沈千尘握笔的手背青筋暴起,那些污液顺着地砖缝隙爬上案台,在朱砂碗里凝成颗跳动的血珠。
\"咚!\"
院墙传来重物坠地声。沈千尘抄起桃木镇尺冲入院落,月光下赫然躺着具穿锦缎的童尸——与江家送来的小少爷画像分毫不差。尸身腰部缠着五彩丝线,线的另一端消失在夜幕中。
血珠突然滚进朱砂碗。翡翠笔尖触到混着尸液的颜料时,案台剧烈震颤。沈千尘不受控地落笔点睛,朱砂入瞳的刹那,屋外传来潮水翻涌声。待他惊醒时,面案已摆着尊栩栩如生的童偶,腮边挂着两行殷红泪痕。
第二日辰时,江府管事抱着童偶离去时,盆里的洗笔水突然沸腾。沈千尘望向水面倒影,赫然发现自己左眉消失不见,原本的位置结着坨彩泥。
当夜三更,沈千尘被粘腻的咀嚼声惊醒。后院作坊的陶窑正冒出青烟,月光透过窗格在地面投出古怪暗影——那些饕鬄纹路竟在缓慢挪动。他赤脚摸向门边,足底突然踩到团湿冷的活物。
\"心肝...\"
门后伸出条青紫的孩童手臂!那只手攥着半截染血的面人胳膊,断口处垂落五彩丝线。沈千尘抄起门闩击去,桃木却在触及瞬间化为齑粉,扬尘中浮出父亲的面容:\"逆阴阳者,当以己身填因果。\"
灶膛里的余灰突然爆燃。借着火光,沈千尘看清满墙展柜的面人全在啃食自身内脏,彩泥碎屑混着黑血流淌成河。挂着\"镇店之宝\"名号的西王母面偶突然裂成两半,腹腔里蜷缩着具干尸,胸口的翡翠锁片分明刻着江家族徽!
\"啪嗒。\"
屋梁坠下滴腥臭黏液。沈千尘抬头刹那肝胆俱裂——房梁上密密麻麻倒挂着三百具童尸,每具都戴着江家仆役的腰牌。那些腐烂的尸身正被五彩丝线缝合,线头汇聚成股,连接着白日送去的替身童偶!
卯时的鸡鸣撕开夜幕。所有异象如潮水退去,唯有沈千尘怔立残局之中。晨光照在作坊地面,现出昨夜踩到的活物——竟是他消失的左眉化作的彩泥人偶,正在阳光中扭曲挣扎。人偶背脊裂开细纹,露出内里鲜血写就的小字:
\"明日芒种,第三具替身偶该点睛了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