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千尘的虎口渗着黑血,铜镜里的腐尸萨满已消失不见。他踉跄着扶住窗棂,发现手中紧攥的翡翠刻刀正发出蜂鸣,刃口处浮现出《百傀经》的残纹——那是用尸油混着朱砂绘制的符咒,每道纹路都在月光下蠕动。
城隍庙的梆子声刺破夜幕。沈千尘将刻刀别进腰带,抓起祖父留下的樟木工具箱。那口祖传的槐木箱此刻重若千钧,箱盖缝隙渗出胶状物,在地面拖出九道血痕。
庙祝早已候在褪色的朱漆门外。老人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,映得门楣上的傩面判官像愈发狰狞。沈千尘抬头刹那,判官的铜铃眼突然转动,獠牙间垂下条裹着胎膜的尸蜈蚣。
\"沈掌柜当心!\"
庙祝的灯笼突然爆燃。沈千尘挥刀斩断坠落的蜈蚣,腥臭的汁液溅在石阶上,竟腐蚀出张哭嚎的人脸。当他跨过门槛时,整座庙宇的地砖突然翻涌如浪,三百尊泥塑阴差齐齐转头。
正殿的城隍像已坍塌大半。沈千尘攀上脚手架,发现需要修补的傩面竟有七张——每张都是祖父的手艺,裂纹处渗出混着骨渣的彩泥。最骇人的是中央那张\"夜叉巡海面\",獠牙缝隙卡着半枚带血槽的青铜戏签。
\"叮!\"
翡翠刻刀突然脱手钉入梁柱。沈千尘的瞳孔骤缩,刀柄缠着的五彩丝线正勒住他的手腕。丝线另一端连着供桌上的青铜磬,此刻那口镇庙法器竟在自主震颤,磬身浮现出溺亡戏子的五官。
子时的阴风穿堂而过。七张傩面突然飘浮半空,裂纹处伸出沥青状触须。沈千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他看见每根触须末端都粘着块风干的面皮——正是地窖暗仓里失踪的那些人面!
\"千尘吾孙......\"
夜叉面突然开口,声音与溺亡的祖父如出一辙。沈千尘的后颈寒毛倒竖,那张傩面的彩绘正在剥落,露出内层槐木上密密麻麻的牙印——每个齿痕都对应着《塑偶经》里的活祭条目。
脚手架突然崩塌。沈千尘坠落时抓住飘荡的经幡,幡布却化作裹尸布缠住脖颈。夜叉面的獠牙暴涨三寸,青铜戏签突然飞射而出,直刺他左眼!
\"砰!\"
桃木量尺横空劈来。沈千尘摔在香案上,看见庙祝的羊皮袄下伸出九条白骨手臂。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爆裂,眼眶里钻出裹着彩泥的尸蜈蚣:\"沈家造孽...该还阴债了......\"
翡翠刻刀突然自行飞旋。沈千尘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傩面,刀尖刺入夜叉眉心时,整座庙宇响起戏班的哀嚎。青铜磬轰然炸裂,飞溅的碎片中,他看见三年前的画面:
祖父跪在染缸前,将哭嚎的戏子按进混着骨胶的彩泥。那些挣扎的手掌被活生生拓在槐木面胚上,每张扭曲的面容都对应着《百傀经》里的某个生辰八字。
\"咔嚓!\"
夜叉面彻底碎裂。沈千尘的掌心扎满木刺,每根木刺都渗出混着蜈蚣卵的黑血。当他踉跄逃出庙门时,整条街巷的屋檐下都悬起血色经幡——每面幡布都绘着张沈家傩面,眼窝处蠕动着裹胎膜的尸蜈蚣。
更夫老周头的梆子声在巷尾戛然而止。沈千尘循声望去,看见老人被九根青铜戏签钉在砖墙上,胸腔里塞着团蠕动的彩泥——那泥团正逐渐凝成沈千尘的五官。
\"第七张面...该点睛了......\"
腐尸萨满的吟唱从地底传来。沈千尘的右眼突然剧痛,翡翠刻刀自行飞回掌心,刃口粘着从他眼眶剜出的血珠。当血珠滴在量尺上时,桃木表面浮现出暗阁的位置——那里藏着用祖父盆骨雕刻的《百傀经》真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