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德海的尸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,他脖颈处的缝合线随着说话声崩开线头,露出里面塞着的黄裱纸。阿吉娜的骨鞭缠住陈默手腕将他拽离三丈,祖父腐烂的手指恰好擦过他喉结,带起一串冰碴。
\"当年我亲手把生辰帖压在鼎眼里,就等着你这把钥匙。\"陈德海从工装裤掏出把骨匙,钥匙齿是用人指节磨成的,\"走,咱们祖孙俩去把祠堂的门开了。\"
陈默后撤时踩碎了地面积霜,霜皮下竟封着张黄表纸人。纸人遇生气突然立起,眉目口鼻渗出黑血,赫然是缩小版的陈德海模样。阿吉娜甩出獠牙钉穿纸人,厉喝道:\"这是借尸传煞!你祖父的尸身早被黄仙做成了人傀!\"
陈德海突然撕开胸襟,胸腔里盘踞着三只白毛黄鼠狼。它们叼着根槐木秤杆,秤砣上刻着陈默的生辰。秤杆倾斜的瞬间,陈默感觉五脏六腑被无形钩子扯向祠堂方向。
\"跟着秤走,别碰沿路的引魂幡!\"阿吉娜割断一截头发系在陈默腕间,发丝瞬间燃起幽蓝火苗。火光映出满地纸钱竟都是撕碎的工作证,1959年的黑白照片上,工人们后颈都黏着黄鼠狼毛。
祠堂门楣的\"陈氏宗祠\"牌匾裂成两半,裂缝里伸出焦黑的爪子。陈德海用骨匙插入兽首门环,锁孔里淌出粘稠的尸油。门开刹那阴风倒卷,供桌上的长明灯腾起三尺高的绿焰,照亮梁上悬挂的七具鼠皮。
\"这是咱家七代萨满的皮囊。\"陈德海腹腔里的黄鼠狼齐声尖笑,\"当年他们自愿让黄仙剥皮点天灯,才换得子孙六十载平安。\"他掀开供桌下的青石板,露出个陶瓮,瓮身贴满符纸,里面泡着颗长满白毛的心脏。
阿吉娜突然挥鞭打翻陶瓮,腐水溅在陈德海身上冒起青烟:\"好狠毒的续命术!用子孙血脉养着妖心,怪不得黄仙能借尸还魂!\"
鼠皮纷纷坠落,在半空膨成七具无脸尸身。陈默的腕间头发突然勒进皮肉,蓝火顺着血脉烧向心口。剧痛中他看见七代先祖的记忆——祠堂地窖里,每个萨满临终前都要活吞三钱黄鼠狼尾毛,死后喉管里会长出妖异的白花。
\"接住这个!\"阿吉娜抛来块温热的兽骨,骨头上刻着镇压咒。陈默刚握住兽骨,供桌下的地砖突然塌陷,露出条向下的石阶。腥臭味扑面而来,台阶上粘着层胶状物,细看竟是半透明的人脂。
地窖墙面的长明灯是用头盖骨做的,每盏灯里蜷缩着只风干的黄鼠狼崽子。正中石台上摆着具槐木棺材,棺盖雕着人首黄鼠狼身的邪神像。陈德海腹腔里的畜生突然尖叫:\"开棺!开棺!\"
陈默被无形的力量推至棺前,兽骨在掌心烫得发红。棺盖移开的瞬间,腐臭的阴风里飞出无数带火星的纸灰。棺内铺满发黑的糯米,米粒间散落着七枚青铜铃铛,每个铃铛里都封着截婴儿指骨。
\"七星锁魂铃。\"阿吉娜用骨鞭卷起铃铛,\"当年你祖父就是用它...小心!\"
陈德海的尸身突然炸开,三只黄鼠狼叼着块血玉跃上房梁。地窖四壁渗出腥臭的血浆,糯米遇血开始膨胀发芽,转眼长成血红色的稻穗。稻穗间鼓起人形脓包,爆开后飞出铺天盖地的尸虫。
\"摇铃!按北斗方位摇!\"阿吉娜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兽骨上。陈默忍痛抓起青铜铃,铃声在密闭地窖里震出波纹。尸虫雨点般坠落,却在触地瞬间化作黑烟。第七声铃响时,槐木棺材轰然炸裂,露出底部暗格里的檀木匣。
匣中躺着本皮质族谱,封皮竟是人额头的皮肤。陈默翻开泛黄的纸页,每代祖先画像的瞳孔位置都粘着黄鼠狼眼珠。翻到祖父那页时,画像突然渗出鲜血,陈德海的名字在血水中扭曲成\"黄三姑爷\"。
\"果然结了阴亲!\"阿吉娜夺过族谱掷向血泊,\"你们陈家每代长子都要娶黄仙化身,那些生祭的萨满都是嫁妆!\"
地窖突然剧烈震动,血稻穗疯长缠住二人脚踝。梁上的黄鼠狼吐出火球点燃族谱,火光中浮现出个穿嫁衣的女人。盖头掀开的刹那,陈默看见新娘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,嘴角咧到耳后露出细密的尖牙。
\"吉时到——\"女鬼的指甲暴涨刺向陈默眼珠。阿吉娜甩出七枚青铜铃组成阵型,铃声激得女鬼嫁衣腾起青焰。陈默趁机扑向檀木匣,从夹层摸出把包着朱砂的剃头刀——族谱记载这正是断阴缘的法器。
刀锋划破手掌时,整个祠堂回荡起黄鼠狼的哀嚎。女鬼的嫁衣片片碎裂,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鼠皮。陈默将剃头刀刺入族谱中的阴婚契,刀身突然变得滚烫,契文在火光中扭曲成挣扎的人形。
地窖顶棚簌簌落灰,血稻穗急速枯萎。阿吉娜趁机撒出把雄黄粉,拉着陈默撞开暗门。他们跌进祠堂后的祖坟地时,身后传来砖石坍塌的巨响。月光照亮墓碑群,每块碑文都被人为凿毁,取而代之的是爪印状的凹痕。
\"这才是真正的镇物。\"阿吉娜指着坟地中央的青铜树,树上挂满刻满咒文的铜钱,\"你们陈家把祖坟修成锁魂阵,用先祖魂魄困着黄仙本体。\"
陈默的腕间突然传来灼痛,系着的发绳不知何时变成根鼠尾。青铜树无风自动,铜钱碰撞声似百鬼夜哭。最深处的墓碑突然裂开,露出个陶罐,罐身贴着的符纸正在剧烈颤动。
\"抱元守一!\"阿吉娜将兽骨塞进他嘴里,\"黄仙要借你的身子破罐而出!\"
陈默咬破舌尖喷出血雾,兽骨遇血化成柄骨剑。他遵循突然涌入记忆的剑诀刺向陶罐,罐中迸发的黑气在空中凝成黄鼠狼虚影。剑尖刺中虚影额心的刹那,所有墓碑同时迸裂,飞出密密麻麻的镇魂钉。
黑气消散时,青铜树轰然倒塌。陈默跪在祖坟前剧烈干呕,吐出大团纠结的黑发。阿吉娜扒开他后领,三道爪痕已经结痂成北斗七星状:\"七钉已毁其四,我们得在腊月二十九前找到剩下的......\"
话音未落,远处村口突然亮起长明灯。七十二盏白灯笼顺着山道蜿蜒而上,纸扎的送亲队伍在雪地里踏出鲜红的脚印。唢呐声刺破夜空,轿帘掀开处,赫然坐着个穿中山装的陈德海,他手中捧着的正是被陈默刺破的陶罐碎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