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鼎里的蛇油沸腾时,苏临冬看见自己的倒影长出了鳞片。胡三姑用狼毫蘸着鼎中黑液,在他脊背上画避毒符,笔尖划过的皮肤下鼓起蚯蚓状凸起,仿佛有活物在血脉间逃窜。
\"柳仙的蜕皮洞在废矿井底下。\"胡三姑将人骨哨塞进苏临冬齿间,\"含着这个,能避三刻蛇毒。\"哨身残留的腐臭味让他作呕,舌尖却尝到诡异的甜腥——这分明是浸泡过尸蜜的童骨。
矿井入口挂着成串的蛇蜕灯笼,半透明的蛇皮里裹着磷火。苏临冬弯腰钻入竖井时,头顶突然砸下团粘稠的液体,手电筒光束里映出张正在融化的人脸——是上个月失踪的护林员小周,他的五官正从颅骨上剥离,像蛇蜕般垂挂在颧骨两侧。
\"别碰井壁!\"胡三姑的骨鞭抽碎坠落的蜕皮。鞭梢扫过岩壁的瞬间,苏临冬发现那些看似青苔的附着物,竟是无数盘踞的幼蛇。它们细如发丝的眼珠同时转动,鳞片摩擦声汇成诡异的摇篮曲。
巷道尽头豁然开阔。直径十米的溶洞里,数百具人蛹倒挂在钟乳石间,蛹衣是半透明的蛇蜕。最中央的石台上,三具无皮尸体正被蛇群缠绕着跳舞,它们的肌腱裸露在外,随舞姿甩出腥臭的粘液。
\"柳仙在炼人烛。\"胡三姑掀开貂裘,露出贴满黄符的脊背,\"等那些尸体的皮肉被蛇涎蚀尽,就会变成引魂烛芯。\"她突然将苏临冬推向蛇群,骨鞭卷住即将坠落的蛹衣,\"去剖开那个蛹!\"
苏临冬踉跄着扑到石台边缘,看清蛹衣里裹着的是村支书老马。他的肚脐处长出蛇尾,尾尖连着重叠的蛇蜕。瑞士军刀划开蛹衣的刹那,老马的瞳孔裂成蛇类的竖线:\"苏家崽子...你爹妈也在...\"话未说完,喉管窜出条花斑毒蛇。
蛇群突然暴动。胡三姑甩出五彩粮撒成火圈,燃烧的谷物在空中爆出尸臭味。苏临冬趁机割断三具舞尸的肌腱,腐肉坠入蛇堆溅起黑浆。当他在蛹衣堆里翻找时,摸到块坚硬的物件——是枚刻着\"柳\"字的青铜锁。
锁孔与骨哨的纹路严丝合缝。苏临冬将哨子插入的刹那,整座溶洞地动山摇。钟乳石崩落处露出暗河,河面漂着密密麻麻的蛇蜕筏。最骇人的是每张筏子上都躺着具半人半蛇的尸骸,它们的腹腔里塞满带鳞片的卵。
暗河对岸亮起绿莹莹的光。胡三姑拽着苏临冬跳上蛇蜕筏,腐臭的蛇皮在脚下发出胶粘的声响。当竹筏漂至河心时,筏底的蛇卵突然孵化,无数细蛇顺着裤管往上钻。苏临冬疯狂拍打,却发现这些蛇竟是从自己毛孔里钻出来的!
\"含紧骨哨!\"胡三姑的银针刺入他太阳穴。剧痛中,苏临冬看见暗河深处浮起座青铜蛇棺。棺盖缓缓移开,穿蟒袍的女尸坐起身,她的脸由数百条小蛇盘成,发间别着枚熟悉的玉坠——正是母亲失踪时戴的那枚。
蛇群在河面组成浮桥。苏临冬的四肢不受控制地走向蛇棺,每步都踩碎无数蛇头。女尸的蛇脸突然散开,露出底下母亲的面容:\"冬儿...让娘帮你蜕皮...\"冰凉的手掌握住他咽喉,指甲缝里钻出毒蛇信子。
青铜锁突然发烫。苏临冬用最后的理智将锁拍向女尸眉心,蛇脸瞬间溃散成小蛇。胡三姑的骨鞭缠住棺椁拖入暗河,河水沸腾间升起九根青铜柱,柱面浮现出苏家先祖屠杀柳仙的壁画——那些被剥皮的巨蛇,竟都长着人脸!
溶洞穹顶裂开天光。苏临冬浮出水面时,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玉坠。胡三姑的貂裘漂在不远处,裹着具森森白骨。当他游近时,白骨突然抬手按在他胸口,指骨刺破皮肤画出符咒:\"下一个轮到黑仙...\"
对岸传来汽车引擎声。开发商的车队正在炸山,硝烟中隐约可见戴防毒面具的工人,他们搬运的条石上刻满柳仙咒文。更恐怖的是爆破坑里露出的青铜鼎,与昨夜画符的那尊形制完全相同。
苏临冬的蛇鳞开始褪去,却在锁骨处留下北斗七星状的疤痕。当他踉跄着逃回林场时,发现值班室的日历又被撕去一页。正月十五的日期上,钉着枚沾血的蛇牙,牙根刻着段小字:\"蜕皮未尽,子时续命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