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斯像讲解一件商品一样,说着坎贝尔家过去的那些年。
仅从事业和家族发展上来说,蒙德·坎贝尔是一位很优秀的家主,但他绝不是一位好的雄主和雄父。
他和玛尔迪的爱情始于一场英雄救美,像最老土的爱情小说,心地善良的雄虫碰到了精神海紊乱即将控制不住虫化的军雌,然后施以援手。
毫无疑问蒙德是爱玛尔迪的,几乎没有虫会不喜欢玛尔迪,有意结合的雄虫更多,蒙德是其中的优胜者。
雄虫大多都一个样子,哪怕有些看着好点的,骨子里的那种腐朽味道也藏不住。蒙德深谙此道,因此展现出了一个雄虫最好的样子,温柔,体贴,并且充满尊重。
年轻的蒙德完美得让任何虫都挑不出错,一位优雅的贵族雄虫不断地追求,再加上他们的匹配度很高,结婚好像都是水到渠成的事。
这是一切噩梦的开端。
蒙德爱他,但这种爱没有虫能受得了。
他不要求玛尔迪婚后退役或辞职,只会用温和的语言蛊惑他,再去军部亦或是交通工具上动些小手脚,制造各种各样的意外,甚至是自己身上的意外,想将他留在身边。
很快玛尔迪就意识到,蒙德根本不想让他继续工作,甚至不想让他再走出这个家门。
蒙德把他当成一只美丽的鸟雀,用丝线缓缓缠绕着他,在鸟雀休憩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收紧,玛尔迪越想挣脱越是被勒得鲜血淋漓。
玛尔迪从来不会认为婚姻是自己的乌托邦,但也没想到蒙德的扭曲远超他的想象,玛尔迪越是表现的独立而坚强,他的雄主就越疯狂,他不拒绝玛尔迪的需求,又千方百计的让玛尔迪负伤,消耗骤增又得不到合理疏导的精神海每况愈下,直到雌虫只能安安稳稳待在家里。
在范斯出生的时候,玛尔迪是恨蒙德的。孕期的雌虫需要不断接受雄虫的精神力,蒙德对此很慷慨,而玛尔迪只觉得恶心。
他无法面对自己的长子,一位天赋异禀的雄子,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的,但看到破壳的范斯时他只觉得毛骨悚然。
他们的孩子。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噩梦。是他的血肉,他的寄托,他的枷锁。
他对自己的孩子当然有爱,理智让他控制自己不迁怒无辜的生命,但蒙德看着他望向范斯的眼神,好像明白了什么,咧开嘴笑了。
这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,蒙德想,还是一位雄子,要好好培养,也要好好利用。
在维奥莱特和维尔西斯出生之后,玛尔迪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什么恨不恨的了,面对蒙德,他像一具可行走的尸体,像是开启了意识深处本能的保护机制一样屏蔽了感知。
蒙德开始娶雌侍和雌奴,把他们带进主卧,在他面前虐待那些雌虫,哀嚎和鲜血铺满了他们曾经的婚房,然后温吞地对他说,我绝不会这样对你,你看,我爱你。
你要爱我,蒙德告诉他,不然会有越来越多的雌虫死在我手上,你要怎么办呢,元帅?
玛尔迪没有表情,他哭不出来。
那时的维奥莱特和维尔西斯都太小,蒙德也根本不在乎他们,留着他们唯一的意义就是当做捆绑玛尔迪的工具。
范斯站在门口,听着雌虫的哭声,脸色惨白。蒙德对他招手,让他进来看,把带着倒刺的鞭子塞进他手里,让年幼的范斯动手。
玛尔迪才终于不堪重负般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,换来蒙德得意乃至扭曲的大笑声。
鞭子上的倒刺划伤了范斯的手,他怎么可能动得了手,手一抖鞭子就掉了下来,小雄虫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切,手上的伤口仍在滴血。
为了获得玛尔迪的反馈,每日对范斯的训练是蒙德最大的乐趣。
这是坎贝尔下一任的家主,甚至有机会成为帝国下一代最出色的雄虫,蒙德倾尽全力培养范斯,在上完课后告诉他:你是雄父和雌父最爱的小雄虫;又会在某天将他训练到濒死,然后揪着他的头发说,你的雌父不爱我,所以我也不爱你。你害了他,他会恨死你的。
维奥莱特从小性格孤僻,没什么存在感;维尔西斯要活泼一些,但蒙德并不在乎他们。
他们就好像寄居在家里的客虫,偶尔可以见一见雌父,运气好的时候雌父会清醒地说说话;运气不好的时候雌父只是在那坐着,像一截枯木,仿佛曾经温柔平和的样子只是一场梦。
两只小雌虫会悄悄去看哥哥,他们交流的机会不多,范斯整天都跟雄父待在一起,经常是遍体鳞伤的,如果那天当着玛尔迪的面,就会伤得更重。
那时范斯独自待在乌漆嘛黑的训练室,也不能称为训练室,那是他表现不好被关禁闭的地方,经常是一两天没吃没喝。
他窝在冰凉的地上昏昏沉沉,看见一小束光漏进来,半张脸从门外探出来,维尔西斯悄悄地钻进来,手里抱着两袋营养液。门外露出维奥莱特的衣角,应该是在望风。
他身上有伤,看着很吓虫,维尔西斯不敢碰他,只敢怯怯地叫,“哥哥。”
范斯想摸摸他的头,又怕弄脏他,只能胡乱地喝完营养剂,小雌虫不敢待久了,抱着剩下的袋子跑出去了。
这是一个小插曲,也不是最后一次,两个雌虫弟弟和他说话的机会不多,只是有机会的时候默默看着他,其他时候都是围在玛尔迪身边,想让蒙德和雌父独处的时间尽量少一些。
直到有一天,弟弟们照常偷偷来看他,给他送了药,又飞快跑走,第二天,蒙德说要给他一个惊喜。
这也是蒙德的惊喜,他对两只小雌虫从不关注,也没仔细瞧过,直到昨天抓到他们的小动作。
维奥莱特沉默而阴郁,打不还手骂不还口,很没意思。但维尔西斯倔强又坚韧,抬头瞪着自己雄父的时候,眼睛亮闪闪的,让蒙德都恍然了一瞬。
那天他发现,原来维尔西斯是最像玛尔迪的。
于是范斯被蒙德拖出来,看见玛尔迪用一种变扭的姿势抱着维尔西斯,连虫纹都没长成型的幺弟身上都是鞭痕,每一条都皮开肉绽,血顺着玛尔迪颤抖的手臂往下流。
蒙德说,看着吧,你记熟了他身上每一条疤之后他才能进医疗舱,这是你不听话的教训。
范斯脑袋嗡一下就炸了。
那天起他终于意识到他是什么。他是长子,是哥哥,是未来的家主,是这个家族所有仇恨、苦难与血泪的结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