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真意抿了口糖水,甜丝丝的,点点头:“您放心,这点儿议论我还受得住”,然后把准备好的红封拿出来递给村长说:“还劳您去县衙帮晚辈把户籍改了,这点银子您请收下,您也需要在衙门里打点,总不能让您破费,千万莫推辞,否则晚辈真是不敢开这个口了”,村长点点头,接过红封,原本他是准备自己帮他出这个钱的,就当是看在故去沈元鑫的面子上。
自古是阎王好惹、小鬼难缠,改户籍虽然是一桩小事,可那些小吏不刮点油水,哪能心甘情愿让你顺顺利利办好事情,心下不免对沈真意十分满意,是个拎得清的。以前沈家虽然也没住在村里,可是沈元鑫为人和善,村里人去他的杂货铺买东西他都是尽量便宜,村里修鱼塘修大路什么的他也出力出钱从不推辞。现在他们家落难,他儿子又遇到这个坎儿,他便能帮则帮吧。
辞别了村长,也快到正午了,沈真意回到叔爷家。一进家门就被闻到了好香的肉味,他咽了咽口水,穿越过来后一则身体不好,每日都吃得清淡,荤腥也只有鸡蛋;二则家里现在拮据,确实到现在都没尝过肉味了,这下子闻到这鸡汤味,他还真挺馋的。哪像在现代,他即便是靠助学金奖学金上大学,也把鸡鸭牛羊吃腻了。
叔爷叔奶的子女都在镇上,沈真意陪着两老吃饭,叔爷还把他带来的那一壶酒给每个人斟了一碗,三人边吃边聊,气氛很是和乐,特别是叔奶只要见他汤碗空了就要给他重新续上一碗,沈真意盛情难却,一共喝了四碗乌鸡汤,等放下筷子感觉肚子要撑爆了。
他们两老应该是有点酒意上头了,到后面跟沈真意说话都有点含糊了,不过这点酒对沈真意只能说是饮料吧。
向两老辞别后他沿着乡间小路慢慢悠悠朝家里走着,远远看到周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,有几个人在门口进进出出的,应该是在搬东西。
沈真意的心情突然没那么轻快了,还有周家族长那边没给回信呢,难道真的要跟一个没有现代“一生一世”爱情婚姻观的人成亲吗?要是让对方同他假成婚岂不是挟恩图报,耽误人家终身大事?他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吗?可是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,叔爷今天虽然忍着没开口问,但是看样子也是着急的。
等明天见了家齐,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,最多再等三日,一定要做决定了。
到了家,看到赵云兰正在院门前跟几个人理论,上前一看,原来是两个佃户,他之前跟着爹来收租子时见过他们,对这两个人有印象,以前送来的稻谷不是缺斤少两就是掺了空壳,以前父亲想着这是两个老佃户了,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是特别过分就过去,这是又来家里干什么?
赵云兰看着很生气的样子,看到沈真意回来了,赶紧喊了一声真意,似乎有了主心骨了,他还是习惯性依赖这个“儿子“,对沈真意说:“真意,这两个佃户一个说今年要给儿子娶媳妇儿,一个说家里老母生病,今年的租子想要少交一点”,转眼对那两个佃户不耐烦地说:“沈少爷回来了,有什么事你们跟他说吧”,然后后退了一步,等着沈真意来做主。
沈真意对赵云兰点点头,心里明白这两个人也许给儿子娶亲是真,老母生病也是真,只不过说要少交租子,不过是欺他父亲刚过世,自己也在病中,沈家又是刚搬到村子里来,料想不敢与村里人起冲突,因此想要拿捏主家罢了。
因为今年是个丰年,基本家家户户的收成都会比往年多,再加上沈家是难得的仁义,不是那等要榨干人的,是以租子也只收了三成,有些苛刻的主家租子收四成呢,而且平日也很少喊佃户来家里免费做工,因此农闲时他们这些佃户都可以去镇上做零工挣银子,比别家的佃户日子轻快多了,是以说家里困难租子交不齐只是想能赖一点儿是一点儿罢了。
要知道有些黑心的主家把佃户当长工用嘞,佃户能怎么敢反抗呢,还得求着主家继续把田佃给他们,这么些年了,不至于今年就交不上租子了。沈真意冷笑了一声,心里有了成算,这两个人一个叫董五,一个叫齐赖子,一人佃了他家两亩地,既如此,索性他也需要杀鸡儆猴,以免那些踩高捧低的欺到他们孤儿寡母身上。
他没急着说话,而是背着手先盯着两人看,那两人嘴上挂着谄笑,眼睛却溜溜来回转,被沈真意看得沉不住气了,额头上感觉都有汗要冒出来了,那个董五先朝沈真意弯了弯腰说:“东家,今年我儿子要娶亲,家里得再砌一间土坯房,娶个哥儿彩礼银子最少也得一两,今年的租子要是全交上来,只怕我家粮食吃不到明年秋收,到时候得挨饿啊,东家您就行行好,租子少收一成行不?我给您磕头了”,说着用袖子抹抹没存在的眼泪,就要跪下朝沈真意磕头,旁边的齐赖子也跟着要一起跪下,搭着腔:“是啊,东家,您开恩行行好,给俺们一点活路吧”。
呵呵,这是要道德绑架他啊,让他们只交三成的租子反倒成不给他们活路啦,当他沈家是冤大头呀!这会儿已经有过路的朝这边驻足张望了。
不过他们的算盘可要打空了,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?何况他沈真意还算吃过猪肉的。小时候没爹没娘,跟爷奶相依为命,村里总有那些偷鸡摸狗、占别人田地和菜园子的泼皮,若不是奶奶泼辣,他们两个老人带着个小孩不知要受多少窝囊气。而且,真当沈真意一个没爹没娘的贫困生,没在学校被霸凌真是因为他运气好,遇见的都是好人吗?
此时那两个人露出得意的目光,这个沈少爷虽然自小管家,但现在落魄到这乡下地方了,想必也没有从前那份心性了,这么多人看着,镇上人脸皮都薄,不答应减租是不行的啦。
沈真意见围过来四五个人了,差不多了,于是头一低赶紧用手捂住嘴巴不间断地咳嗽,另一只手倚在门框上,腰背都咳弯了,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下了,赵云兰好像真的被吓着了,赶紧扶住他。
周围人本来他们觉得这两个人都跪下了,沈少爷让让租子能有啥影响?大小是个地主呢。可是见他咳得厉害、一副风刮就倒的病弱样子,又开始目露同情,这沈家也不容易,刚遭遇了这么大变故,就剩这么大个小子独撑门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