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苏大人自重!”
卫云骁只被迷惑片刻,就清醒过来。
此人卑鄙狡诈,不过是为了求生才讨好他。
昔日陷害他祖父时,不见他如此卑躬屈膝前来赔罪。
如今下狱问罪了,才来献媚,晚了!
卫云骁走了几步来到刑房的席案前,直接坐到案上。
“把他拖出来,给我打!”
语气冷漠,神色疏离,不像是要包庇苏贤重。
狱卒方才听得那一声“贤婿”,生怕得罪了卫大人,根本不敢乱动。
现下得了吩咐,将他生硬地拉出来,绑上刑架。
苏贤重慌起来,这怎么跟少府大人说的不一样?
“等等!”
苏贤重连忙道:“卫云骁,你害死我女儿,还想对我滥用私刑,我家芸儿在天之灵看着你呢!”
闻言,卫云骁眯了眯眼盯着他。
牢狱潮湿阴暗,一缕幽光从窗缝撒在他后背。
潮湿的气息似在凝结,那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卫云骁起身走上前,鹰目流转锐利锋芒。
他在狱卒面前伸出手,狱卒会意,把手上的鞭子递给他。
“啪!”
卫云骁二话不说,直接开打。
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牢狱。
旁边的犯人纷纷侧目,不敢多看。
这煞神比狱卒打得还狠!
袁长贵起初被抢了风头,觉得这苏贤重命真好。
有这么硬的关系,本想待会巴结一下他,抱个大腿。
没成想,他居然被自家女婿给抽得皮开肉绽。
两相比较,他还是觉得自家的女婿最好,嘴硬心软,他一鞭子都没挨,还给他送了一床棉被。
袁长贵看那摇扇子的刘景昼更顺眼了。
昔日的“破落户”、“纨绔子弟”等鄙视偏见统统稀碎。
有了权势的加持,他再看刘景昼。
发现他身姿颀长、面若冠玉,鼻梁的一粒痣衬得他多了几分风流气韵。
那狭长的凤眸噙着一抹笑意,望着苏贤重的褐色瞳仁流转一丝浪荡不羁的玩味。
看着不正经,实则挺靠谱。
他昔日怎么没发现这刘景昼如此英俊?
想起自家女儿还没嫁出去。
袁长贵低声呼唤:“贤婿、贤婿!”
刘景昼闻声扭头,蹙眉道:“什么事?”
反应还挺快,看来还有点情分在,袁长贵叹惋道:
“我家容儿与她姐姐关系最好,柔儿去了之后,她整日以泪洗面,如今被我连累下狱,也不知有没有被欺负?”
“贤婿若是有空,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内眷,老夫我只剩这么个女儿了。”
说完,他面露悔恨,抓着木栅垂头丧气道:
“早知如此,我就不该贪图这一时的荣华,害了家中亲眷。”
他抻着袖子低泣抹泪。
刘景昼“啪”地一下收起扇子,轻哼一声,“事真多!”
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,背对袁长贵。
袁长贵悄悄看一眼那背影,这样子应该是答应了。
虽说那江湖女子长得不错,但他家容儿也不差,两人一来二去嘛……
在他出神间隙,其余落难同僚纷纷围上来。
想不到这袁长贵人脉还挺广,这廷尉竟也听他的。
他们低声下气,拱手道:“袁大人,能不能……”
另一边。
卫云骁抽了一顿苏贤重,见他叫不动了,浑身疲软,起伏的胸腔提醒着人还活着。
他丢了鞭子,走上前,把一瓢冷水泼过去。
伤处沾水,火辣辣地疼。
苏贤重又疼醒,横眉瞪眼,气若游丝道:
“卫云骁,你这薄情寡义的东西,你还我女儿!”
卫云骁冷笑几声,掐着他的脖子逼问:“说!王闻之与苏芸,究竟是什么关系?”
“王闻之是谁?老夫不认识!”
苏贤重颇有骨气地吐了一口血沫。
卫云骁抽出帕子抹脸,腮边的肌肉抖了抖,咬牙道:
“既然你不识趣,那就打到你开口为止。”
他捡起鞭子,正想继续抽,苏贤重连忙喊:“等等!”
“怎么?想起来了?”
苏贤重身子抖了抖,“灵芝说,你曾怀疑芸儿与人有染,难不成是这王闻之?”
提起旧事,卫云骁捏紧鞭子。
苏贤重看他不说话,破口大骂:“若说我在官场上手段不光彩,老夫认了。”
“但我苏家家风清正,养的都是正经闺秀,你一介昂藏男儿,竟然无端怀疑自己的妻子。”
“卫云骁,昔日我做错事,你尽管恨我,何必给我家芸儿泼脏水?”
苏贤重痛惜道:“更何况,她都死了!”
此话入耳,卫云骁心口一震,死了……
经过这么一提醒,长期堵在心脉的那股气,顿时泄了。
他步伐晃了晃,手上的鞭子掉落。
“我家芸儿从未认识什么王闻之、赵闻之!你休要血口喷人!”
苏贤重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。
卫云骁转身落荒而逃,再也不想听他说那个字。
苏贤重又被扔回囚牢里,捡回一条命。
他趴在草堆上,后怕不已,以为这次入狱定会被抄家问斩。
看卫云骁这失魂落魄的模样,那少府大人说的果然没错。
他有救了。
*
卫云骁离开牢狱大门,正巧碰到王闻之。
新帝登基,诸多逆臣来不及彻查,尚书台帮忙调阅文书。
王闻之亲自携案卷交给刘景昼,刚下马车,就看见卫云骁红着眼大步走出来。
“卫兄。”
王闻之连忙叫住他。
卫云骁停下脚步,看着那清润儒雅的人,眸中俱是晦暗的涌动。
王闻之笑问:“近日,卫兄与我生分许多,不知某做了什么事惹卫兄不快?”
坦荡、澹然在他身上显露无遗。
近来,他愈发看不懂王闻之了。
若不是王闻之、更不是怀王,那又是谁害死了苏芸?
卫云骁道:“闻之,那本账册是何处得来的?我听说,这账目不对。”
王闻之愣了愣,连忙问:“可是有错处?”
“那错处可大了。”卫云骁咬牙。
王闻之叹惋:“我那群属下虽亲身涉险,却有勇无谋,办事不细心,出了差错。”
“还望卫兄见谅,我定会狠狠责备他们。”
卫云骁淡淡道:“过不抵功,闻之莫恼。”
王闻之笑笑:“也是,我寻刘兄还有事,先行一步。”
二人分别,王闻之离开后,收起笑意,冷声问旁边的五义:
“威武郡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吗?”
五义低声道:“公子,十义他们寻了一月,尚未发现那女子。”
一栖不两雄,不争不抢,视同拱手让人。
王闻之此举毫无愧疚之心,要怪就怪卫云骁手段不如人。
只是那女子跟泥牛入海一般,毫无消息……
难道,她根本不在威武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