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有护卫在追,叶玉拼命狂奔。
她翻了个身,跨过一面矮墙。
天色昏暗,难以辨析方向。
她跑着跑着,看见了大门,哪怕有两个值守门房的小厮挡住,她还是冲上前。
“叶姑娘,你不能出去!”
二人拦在前方。
叶玉助跑着踹倒一名小厮,又不知哪里来的蛮力抢了对方的棍子,几下就把另一名小厮敲晕。
她风风火火顶开门栓,就是天塌了也不能拦她出去!
薛二牛带着护卫赶来,她已经把青铜门闩拉下来了。
为了护宅、抵御外敌,梁家的大门是精铁打造,扣住大门的自然也是一条长长的青铜材质横闩。
横闩约莫一百四十斤。
那是需要两名小厮合力才能抬起来的。
只见她双臂顶着门闩脱了卡勾,“哐当”一声,一根长长的铁拴丢在地上。
青铜门闩在地面震荡几下,一块石砖被砸得悄然裂了一条缝隙。
她一人就把东西取下来了?
薛二牛敛神静气,心跳都慢几拍,生怕她手滑砸到自己。
待人取下来,丢到一旁,才出声劝慰:
“叶姑娘,哪怕你出了这扇门,你也走不出安定,别多做挣扎了。”
叶玉抖了抖酸软的手臂,面色冷淡地扫一眼薛二牛及其身后护卫。
“走不走得出去,是我的本事!”
旁人说这话显得张狂,她说这话,薛二牛信了几分。
她一向鬼点子多,令人出其不意。
只见叶玉拾起地上的棍子,道:“如果你非要拦我,那就来跟我打一场。”
他们人多,叶玉未必能打得过。
但梁崇又不在,叶玉不试一试,不会死心。
薛二牛不知说什么,救命之恩在前,又同是长治乡亲,他不想与她动手。
“这么晚了,搁这儿唱大戏呢?”
有两名侍婢挑灯走在前头,一众仆婢簇拥一位妇人缓缓而来。
妇人眉眼清秀,雍容矜贵,长得与梁崇有几分相似。
她轻轻一笑,露出与之同款的月牙痕梨涡。
梁大夫人一身书卷气,优雅地摇着鱼戏莲花团扇。
“薛二牛,备马,给她一块出城的令牌,让她走。”
心灰意冷的叶玉眼眸一亮,这梁大夫人瞧着倨傲清高,没想到如此好说话。
薛二牛犹犹豫豫,“大夫人,这……”
“快去!”
她斜睨一眼薛二牛,语气淡淡,没瞧出什么情绪。
薛二牛只好闷声去备马。
梁大夫人笑着走上前,看见叶玉捏着棍子尚有警惕的神情。
“把棍子放下吧,是真放你走。”
梁大夫人把她手里的棍子抽走,丢在地上,“快来,把门打开。”
有几名护卫合力打开重逾千斤的大门。
吱呀的摩擦声响起,薛二牛果真带着一匹马从小门出来,等在外头。
叶玉怕有诈,反倒犹豫起来。
梁大夫人摇着扇子道:“我年轻的时候被人所误,以为吟诗颂词便是生活的全部。”
“我的第一任夫君表面温文尔雅,才华满腹,实则道貌岸然,我费尽心思才摆脱他,另嫁梁氏。”
“后来,我怀了崇儿,游庙会的时候遇见那贼男,他当众赋诗一首忆往昔,辱我清名。”
“有流言甚嚣尘上,意指崇儿非梁氏血脉。”
“你知道我当时是如何做的吗?”
叶玉想了想,高门大户注重女子名声,这等谣言,是能逼死女子的。
她当时一定很艰难吧?
她试探道:“可是请梁家出面澄清?”
梁大夫人连忙摇头,笑道:“不不不。”
“我当时挺着大肚子,备笔墨、支摊子,在他家门前写诗,上至祖宗十八代、下至子孙三代,我骂了三天三夜。”
梁大夫人自豪道:“多亏那贼男给的灵感,我文思泉涌,三天就写了一百八十首诗,还有不少被乐府收录,成了口口相传的绝句。”
看见叶玉面庞逐渐浮现的崇拜神情。
梁大夫人很是畅快,这么多年,终于来个新人倾听她当年的辉煌战绩了。
“后来他灰溜溜搬家,不知所踪。到如今,人们只知道我林如茂笔扫千军,嗔斥小人,一战成名,谁还记得那些什么清白、血脉的笑料?”
她转而轻叹一声:“大难当前,能靠的只有自己。”
叶玉茅塞顿开,感激道:“多谢你,林夫人,我明白了。”
看她一点就透,梁大夫人道:
“你是个聪明的,此行生死攸关,比我当年更加艰难,你做好准备了吗?”
“嗯。”叶玉点头。
“保重。”梁大夫人递过来一枚出城门的令牌。
叶玉收下,福了福一个撇脚的礼,转身上马离开。
顷刻间,她消失在街头远方,身影被夜色淹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