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天赐提着一个五斤装的小塑料桶,走到了这家三三饭馆里。
吃饭的顾客倒是不少,秦天观察了起来。
他发现最角落里,一个平头小伙子,也在看自己。
他径直走了过去。
雷超也站起了身,心里嘀咕,“这就是秦天赐,苏顺强说的那个秦副书记吗?”
提踏马一个塑料桶,比自己还随意。
“雷哥哇,我是秦帅哥。”秦天赐在部队时,曾经的外号。
“哈哈,秦帅哥确实帅。“雷超被逗笑了,看来这战友没啥架子。
“我的特供酒,一般人喝不到的,不信你问顺强。”秦天赐抖了抖塑料桶,很牛比的夸耀起来。
两个钢化杯,倒满了酒。
“来,以前不认识,今天战友俩喝一杯。”秦天赐端起了杯子。
“咋喝?”雷超问。
“一半算了,边喝边聊,你说呢?”以前在部队,一口一杯是常事,雷超问得就是那意思。
“你现在管委会哪个科室?”秦天赐喝了一口酒,问起了雷超。
“后勤办,开车,打杂,虽然不如你和顺强,我还是挺满足。”雷超老老实实的说道。
“切,我当村官都满足,你以后问那些战友,他们都晓得。”
雷超嘿嘿笑了起来。
秦天赐感觉雷超,是那种大智若愚的人,能进特战队,哪个脑筋不灵活?
“现在管委会事多不多?”
“多哦,那么多企业,多如牛毛的事,其他还好,去催收费用就头大,不过我还好,没分给我催收任务,把车开好就行。”
雷超开车稳,人又勤快,多个科室都要让他出车,也就没给他分摊催收任务。
“好多任务吗,这弄得全民皆兵了。”秦天赐随口问道。
“多,税收不管,县里的费多,那些老板现在很抵触。”
雷超凑近秦天赐耳边,悄悄说道:“那些老板,有点联合抵制的味道了,现在收费是大问题。”
秦天赐心沉了一下,这样下去,企业不稳,也容易出问题啊。
“收费项目不是有规定吗?这工业区怎么回事?”秦天赐意识到了猫腻,但还是顺口说了一句。
“战友,你换位思考,一家企业,每年给个两三万块钱,少些麻烦,当请客吃饭喝酒了,两百家企业,收起来也不少了。”雷超笑了起来。
“一直这样吗?没出过纰漏?”秦天赐问了问。
“听说六年前,也就是赵县长上台后就这样,每年收的数目多少而已。”
雷超拿起塑料桶,开始倒酒。
“想生存下去的企业,一般只有忍,不然,那安全、消防、环保、税务、劳动监察,挨个上门,谁能招架得住,谁家企业没有点问题?花钱消灾,潜规则。”
雷超标志性的嘿嘿笑了。
“那现在怎么反弹了?”
“现在不是搞南城项目吗,说让企业立足本土,造福地方,赞助点城市扩容费,每家企业三万到十万不等,
有两家企业,不想待在这里了,明说不交,其他企业开始跟风,企业老板也是一个群体,都有来往的,嘿嘿。”
“我靠!”秦天赐骂了一句。
“这些都是明面上的,私底下还有没有拿红包的,鬼知道。”雷超笑道。
“你收过没有?”秦天赐半开玩笑地问。
“我收个屁,打杂的而已,话说回来,我这条件,能有个这工作,不容易,懒得去搞那些,稳当,自在,大不了我帮忙搬点东西,都不讨厌我。”
雷超说的实情,他不求大富大贵,就这样就满足了。
酒足饭饱,雷超要去结账,秦天赐上洗手间时,已经把钱给了。
“我过两天来工业区,你别说是我战友,免得人家说闲话。”
临走,秦天赐给雷超嘱咐了一句。
秦天赐刚上出租车,雷超就给苏顺强打了电话。
“顺强,那秦天赐,拎个塑料桶,还说是特供酒,酒不错,那桶太他妈难看了。”雷超嘿嘿笑着。
“你懂个屁,经纬集团老板,都喝了他塑料桶酒的,他给你说了什么没有?”
“没有说啥,走的时候,叮嘱别说战友关系。”
“嗯,那就对了,你该给人家搬东西还是照常,他就那德行,觉得你行,他会给你指路的。”苏顺强指点着雷超。
第二天,秦天赐正在秘书科,安排起草加强干部自律的文件,何敬从书记办公室出来,过来找他来了。
“秦书记,过来向你汇报下工作。”接过秦天赐递过来的水,何敬说了自己的来意。
似乎自己来了这么多天,文忠都没和自己单独交流过。
何敬今天来组织部,第一时间去了易晓那里,又马上来找自己,态度很明显。
其实何敬汇报工作是噱头,来表达态度是关键。
看见何敬,秦天赐突然想到了雷超的话。
他指了指门,后者起身把门关上了。
“何副部长,我想问问那城市扩容费,到底怎么回事?”
何敬摇了摇头,“那费够呛,捅出去就是篓子,白兵赌企业不敢闹腾,但有两家东广老板,准备搬迁走了,不卖账,带头拒交。”
何敬喝了口水,继续说道,“那城市扩容费,就是为南城项目来的,赵县长暂时主持工作时,想搞啥政绩工程,弄那项目,耗资巨大,不知道要掏空多少年财政。”
华国这种拍脑袋工程,不是个例,有个人口六十万的县,超前建设,负债八百亿,其中利害,可想而知。
“白副县长说,蚊子也是肉,开源节流,工业区老板们少花天酒地点,出点小钱,算是给企业所在地,做点贡献。”
“哪有这种说法,人家老板亏了呢,人家花天酒地,也不能强行拉赞助嘛。”秦天赐反感这种做法。
“但这两天,白副县长突然通知,暂时不动,估计有什么深意。”
“哦…”秦天赐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何敬坐了一阵,满怀欣喜地走了,这次回来。意义非凡,他要抓住这个机会。
同样激动地还有陈通达,四十六岁的他,一直谨小慎微,哪知道被弄去坐了冷板凳。
才过了不到四个月,想不到自己又官复原职,他今天自己的办公室都没去,直接来了书记这里。
他必须过来汇报下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