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尉蒲荣看不过去了,向朱水成正色道:“我说老朱,话不能这么说吧?
涪陵城本身就有常备精兵近三万,再加上各县的援兵,只怕少说也有四、五万,晋军只有水军一万多,这有什么可怕的?怎么着也能分出个一两千援兵,万没有坐视不管之理”
朱水成急道:“当时情况紧急,谁知道晋军还有没有后手?若是丢了涪陵,恐怕全郡官员尽数斩首也难辞其咎。
况且,最后不也是发了援军的吗?”
李晓明心想,事情恐怕不会是这么简单,这其中必有缘故。
双手端起一杯酒向刘新道:“刘主簿舍生忘死,于乱军之中拼死杀出,为全县军民求援,陈某深感佩服,敬你一杯。”
孙文宇也举杯道:“刘主簿,你虽是文官,但忠于职守,临战不畏死,我老孙也敬你一杯。”
众人纷纷端杯,诚恳向刘新敬酒,朱水成十分尴尬,只得也讪讪着举起酒杯来。
刘新慌忙端杯站起道:“诸位,我与曹安大人情同手足,况且两年来我招抚百姓,算计钱粮田亩,走遍了这县里的山山水水,老汉复县也有我刘新的心血在,危急之时又岂能趋利避险?”说罢一饮而尽。
待落座后,刘新继续讲述:“我见郡守疑虑不定,情急之下,大声用话激郡守,我说府君不发救兵难道是因为曹大人是四皇子举荐之人,你要借此排除异己么?
郡守听了这话,十分生气,命人打了我二十军棍,把我轰了出去。
我求不得援军怎肯离去?在郡府门前长跪不起,直到傍晚,我听府里的人说晋军退却,我冲开守卫的阻拦,又见到郡守苦苦哀求。
我说这次汉复县遭袭,只怕是东晋与黑苗勾结所为,再不发援兵,恐怕不只曹大人和全县军民性命堪忧,就连整个县城都要归东晋的黑苗部落所有了,若是如此结果,恐怕以后这涪陵城再无屏障。
这回因郡丞和陈信龙不在身边,无人进谗言,且晋军有退走的迹象,郡守终于同意,发出了两千精兵救援。
我心急火燎,带着这两千兵马,披星戴月赶回救援县城,可等援兵终于赶到时,曹大人已经……”
“已经自尽了……”
说到此处,刘新已满脸是泪,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大战后满目疮痍的老县城。
众人虽然明知结果不好,但是听到此处仍然忍不住扼腕叹息。
孙文宇忍不住问道:“刘主簿,如你所说,贼匪虽强,但也不过数千,曹县令难道不能率残部突围,先逃得性命再讲?”
刘新擦去眼泪,向孙文宇拱手道:“孙县尉有所不知,汉复县能有当时的气象,实在是耗尽了曹安大人的心血,若是突围,或可自己逃得性命,但县城基业必被群贼摧毁殆尽。
况且县城白苗族人数占总人口一半以上,与那黑苗族势如水火,黑苗向来残暴,若是曹大人率县兵逃离,估计县城白苗族群必遭群贼屠戮。
因此曹安大人不顾个人生死,坚持不愿突围,只赌郡里能及时发兵解救。
可惜曹大人所托非人,我是个无能之辈,没有及时带援军回来……”
蒲荣轻声劝道:“老刘,你不必总是自责,这事不是你的责任,要怪就怪那……”说到此处看了朱水成一眼,不再说话。
“唉…你看我干嘛?是我不发援军吗?”
“刘主簿,这事府君后来也追悔莫及,但是涪陵郡的安危对大成来说太过重要,他身负重任,又岂能不小心谨慎?”
这朱水成显然是郡守心腹之人,此时众人都听的心里明白了,老汉复县丢失,完全是因为郡守李辉优柔寡断,迟发援军所致,他居然还在为郡守辩解。
刘新并不理会朱水成,继续说道:“曹大人率军民苦战一夜,见救兵迟迟不到,手下的县兵几乎已死伤殆尽,为了减少无谓的牺牲,无奈之下,只好与群贼谈判。
他将老县城让给黑苗族,以此为交换,让群贼暂时退兵到城外,好让一县军民安全撤出。
群贼不信,担心他们退出后汉复县军民反悔,几个匪首商议后,竟然勒令主将先自刎。
曹大人对左右说,他作为汉复县主,未能保全县城,愧对朝廷,愧对父老。
交待好身后之事,趁众人不注意间,拔剑自刎了。
后来,因黑苗占领县城已成事实,郡守又一心求稳,不愿与东晋作战。
于是,我按照曹大人临死前的遗言,带领全县军民,将新汉复县建在了此处,后来又陆陆续续迁移过来两、三千户的百姓,其中多数是白苗族人。
但此地比老县城小的多,县城内只住得几百户人家,且耕地又少,养不起太多人口,其余百姓皆分散在附近几处河谷的村落里”
听完刘新的讲述,李晓明和孙文宇终于知道了汉复县的来历,蒲荣和朱水成虽然知道以前的县城不在此处,但其中的缘故和细节,今晚也是第一次听说。
李晓明仍有不解,向刘新问道:“难道陈家寨参与叛乱的事,就此不再追究了吗?”
刘新面带恨意道:“曹大人死后的第二天,我就带着两千郡府兵前去问罪,可是那陈应虎指天发誓不承认带兵袭击我们,且当天陈家族长陈信龙确实带着全寨兵马去支援涪陵郡了。
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当天偷袭我们的近两千人马,是陈家寨的人,郡府兵的将领见状也不敢擅自做主下令攻寨,此事只能不了了之。”
众人闻听如此结果,都暗自叹息,为曹县令之死感到不值。
“曹县主之后,不是还有一任县主吗?”李晓明问道。
“因县尉、县令都在此战中身亡,老县虽然没了,新县还有三千多人口,郡里派遣了一位王泉华王大人带着蒲县尉来此治理。”
刘新冲着蒲荣笑道:“老蒲,我说的口渴了,王县令的事,你给陈大人说说吧!”
蒲荣脸上突然一红,向刘新道:“我嘴笨,不如你会说,还是你说吧!”
刘新笑道:“当真让我说,那我可就说啦?”
蒲荣红着脸,只“恩”了一声。
刘新喝了杯酒,润了润嗓子,向众人讲道:“王泉华县令据说是王郡丞的族弟。”
讲到这里,笑着冲蒲荣问了句:“老蒲,我说的没错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