瑶光苑的主屋内,李纾宁坐在宽大舒适的梨花木椅子上,正仔细的修剪着手中的梅花枝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空气中还带着梅花清冷淡雅的香气。
女人皓白的手摆弄着花枝,釉绿的缠枝花瓶更衬得女人愈发明艳华贵。
不知过了多久,屋外响起轻微细碎的脚步声,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。
“公主,驸马来了。”
李纾宁将最后一枝梅花插入花瓶中,唇边浮现一丝浅淡的笑容,眸中是克制着的翻涌的恨意,果然是郎情妾意,好不羡煞旁人。
瞧,他这不就迫不及待的来了吗?
裴韫礼身后跟着小厮侍从,不过他只让他们等在门口,自己一个人进了瑶光苑的主屋。
李纾宁从梅花上收回目光,微微偏过头看向脸色淡漠的男人,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些,声音平淡:“驸马来得这样快,是怕本宫将真相告诉她吗?”
带了这么些人来,不就是怕自己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吗?
裴韫礼站在屋的中央,并未行礼问安,闻言也只是轻轻撩起眼皮,看向女人的目光中只有冷漠和厌恶,其中夹杂着的恨意让李纾宁心里发冷,却也忍不住轻轻挽了弯唇,不知为何,心里满是苦涩。
当年的真相被揭开,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害怕,那般夜不能寐,午夜梦回时都是她凄厉的喊叫和裴家人的咒骂声。
原来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,她早就不怕了,她真的长成了景贵妃那样恶毒的性子,她早就没有了回头路,那些恐惧害怕和不安也只是她残存的微弱的良心折磨着她。
迷途知返太难,不如做个彻彻底底的坏人,至少不会那么痛苦,不会在期待之后又落空。
“你若安分,我倒是不与你计较那么多。”
裴韫礼冷眼看着满身华贵又高傲的女人,眼中的情绪克制又冷漠,双手都因为用力而在微微颤抖。
他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一个人,自私,冷漠又虚妄恶毒,一如既往的不知悔改,裴韫礼猛然发现,好似自己从未了解过她,他从前一直爱的不过是镀上了一层美好光影的她,并非是真的她,是他以为她会一直按照从前的轨迹长大。
然而事实确是,物是人非,情过境迁,怨不得谁,只怪他自己没早些看清她的真面目,没有迷途知返。
“可你一而再,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,当真以为我没有脾气吗?”
“若没有我裴家,你今日的荣华富贵只是泡影,可你做了什么?”
“姐姐可有伤害过你?芙儿可有伤害过你?”
裴韫礼语气冰冷,话里满是质问,直直的看向坐着的女人,眼里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溢出来。
李纾宁拿着剪刀的手一顿,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恐惧不安,但很快就消失不见,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。
李纾宁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的,事情终究会到这一步的,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好的结果。
空气静默了一瞬,李纾宁放下剪刀,缓缓的抬头直视着男人,声音里带着嘲讽:“她们没有伤害过本宫又怎样?”
“可一切皆因你而起,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,本宫不高兴了,自然有人要受罪。”
李纾宁说出的话高高在上,她本就是公主,自然可以在裴家随性而为。
“你以为她当真那么柔善干净?裴韫礼,你太天真了,你不过也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。”
“你姐姐溺亡的真相她可比你先知道,她还借此刺激本宫,小产也是她的报应。”
“她不无辜,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无辜,她们都是罪有应得的。”
李纾宁回想起那日在亭子里的时候,脸上的怒意更甚,她手指着裴韫礼,满是轻蔑和高傲。
裴韫礼看着女人冷漠又似平静疯狂的模样,看着她如此轻易说出这般草菅人命的话来,心越发的冷,越发的厌恶。
她嘴里的话,他只觉得怪诞可笑,芙儿怎么可能是她嘴里说的那般心机深沉。
对于这话,他自然是丝毫不相信的,毕竟她为了自己,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,丝毫底线也没有。
“我相信她,倒是你,自私虚妄又恶毒。”
“别再惹事生非,那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,你若再去她面前闹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李纾宁听见他毫不客气的话,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,疼的厉害,连心都是疼的,可理智却也回笼了些。
她没想到,裴韫礼对于她的话丝毫不在意,不相信,反而对那个女人深信不疑。
不知怎么,心里越发难受起来,她轻笑了声,眼中只剩怨毒,他既这般绝情,那也别怪她不让他好过。
李纾宁深吸一口气,垂眸闭了闭眼睛,掩下眸中翻涌的情绪。
“裴郎这是何意?”
“你莫要忘了当初可是你为了本宫才与旁人说是丫鬟给她下药,让岑夫人失了清白的。”
“可事实却是那药是本宫放的,裴郎不过是舍不得本宫受责难而已。”
“裴郎当真绝情,爱本宫时,什么都可以为本宫做,就连哄骗旁人也毫不亏心。”
“如今不爱时,却怯懦的很,怕心爱的人知道过往的屈辱事。”
“她若是知道真相,裴郎觉得她还会继续与你郎情妾意,花前月下下去吗?”
李纾宁说得嘲讽,好似他就是一个负心汉,不仅辜负了自己,还蒙骗了旁人。
她如今是什么也不怕了,即便那贱人知道是她所为又如何。
当初她本就没想着瞒着,是他自作主张,如今也怪不到她头上。
裴韫礼森冷的目光骤然看向女人,脸上隐隐带着怒气,声音冷漠森寒:“那又如何?”
“李纾宁,当初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,看错了人,可她与你不一样。”
“李纾宁,你就不怕报应吗?”
裴韫礼紧紧的攥着手才堪堪忍住心底的怒意,
端正坐着的女人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轻笑了起来,眼角却带着微微的晶莹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李纾宁看着脸色黑沉难看的人,心里滑过得意和怨恨,只有看着他愤怒又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的样子,她心里才能稍微解气一些。
“报不报应本宫不知道,但本宫知道裴郎的报应就要来了。”
李纾宁从椅子上起身,轻轻抚了抚鬓边的紫金缠枝鎏金步摇,目光看向屏风遮挡处,声音带着刻薄的笑意。
“如何?可听清楚了?”
“本宫可没骗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