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正文）
越野摩托车碾过结冰的沥青路面，林雪紧紧抱住陆沉的后腰，她手套表面结了一层薄霜。
战术目镜不断弹出辐射值超标的红色警告，那些悬浮在空气中的纳米云雾泛着珍珠母般的金属光泽，将月光折射成无数游动的光蛇。
“能见度只剩三米。”林雪的声音从防毒面具里闷闷地传出来，她把平板电脑贴在陆沉的后背上，全息投影在雾气中勾勒出智能电网管道的轮廓，“污染源应该就在——”
金属摩擦声突然划破雾气。
五只野猫从废弃变电站的围栏里窜了出来，它们的眼球表面浮着一层水银状的薄膜，利爪刮擦地面时溅起蓝色的火星。
陆沉猛地转动车头，后轮碾碎的易拉罐突然爆开，飞溅的铝片竟在半空中凝聚成刀锋般的棱刺。
林雪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，陆沉已经拔出了液氮喷射管。
零下196度的白雾扫过猫群，纳米机械凝结成的冰晶簌簌落下，却在触地的瞬间重新化作银色的水流渗入地缝。
“它们在进化抗冻性！”林雪拽着陆沉扑向生锈的变电箱，身后原先的位置已被蜂拥而至的金属藤蔓刺穿。
战术手电的光柱切开雾气，照见变电箱内部密密麻麻的银色菌丝。
林雪用冷凝器残骸抵住箱门，零件内侧褪色的暗影议会纹章突然发出蜂鸣声。
“是共振频率！”她快速敲击平板，“蜂后正在通过电网加载防御协议！”
更多被控制的生物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流浪狗的骨骼正在增生金属倒刺，乌鸦群俯冲时洒落的羽毛在半空中重组为刀网。
陆沉把最后两罐液氮绑在腰间，改装过的霰弹枪喷出特制钢珠，每一发都在接触纳米集群时释放电磁脉冲。
“给我三分钟！”林雪将数据线插入变电箱端口，战术目镜映出瀑布般的数据流。
当她尝试破解第七层加密时，突然有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后颈——某个完全金属化的流浪汉正从地缝里爬出来，他的胸腔里嵌着仍在跳动的血肉心脏。
陆沉的怒吼混着钢珠爆裂声传来。
林雪咬牙拔出电击匕首，却看见流浪汉金属化的脖颈处隐约浮现电网工牌编码。
“工程师……”她突然意识到什么，匕首转向划开变电箱内壁。
剥落的铁皮下露出布满抓痕的铭牌：GSE - 0427，正是储存罐上人脸浮雕生前所属的工程组编号。
蜂鸣声陡然提高了八度，雾气突然凝结成千万根银针。
林雪在最后一秒将冷凝器残骸砸向铭牌，暗影议会的纹章与工牌编码接触的刹那，所有纳米造物都出现了半秒的僵直。
陆沉抓住机会将液氮罐掷向高空，霰弹枪精准的点射让冷冻剂如暴雨般倾泻而下。
“西南角！”林雪咳着血沫指向雾气翻涌的地方，被冻结的纳米云显露出蜂巢状结构。
当陆沉用电磁弹轰开第五层防护网时，他们终于看见蜷缩在蜂巢中央的蜂后——那团不断重组的液态金属表面，赫然浮动着半张属于电网总工程师的脸。
战术目镜在此刻彻底黑屏。
林雪摸到后腰的应急储存罐，罐体表面的人脸浮雕正在发烫。
她突然明白那些失踪案卷里反复出现的“金属癔症”诊断意味着什么，当纳米云顺着地下水脉渗透城市，每个受害者都曾是蜂后的……
陆沉的闷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三只金属化的老鼠咬穿了他的防护靴，鲜血滴落在蜂巢表面立刻被吸收。
蜂后发出高频尖啸，整片污染区的纳米云开始向中心坍缩，形成倒悬的银色漩涡。
“带这个去核心区！”陆沉将沾血的储存罐抛过来，转身扑向涌动的金属狂潮。
林雪看到他作战服后背渗出大片暗红，而蜂巢裂隙中正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——那些都是三年来失踪的工程人员金属化的残躯。
战术匕首在蜂巢外壳剐蹭出火星，林雪顺着陆沉用电磁弹撕开的通道翻滚进去。
蜂后的精神冲击让她鼻腔渗血，但储存罐上的人脸浮雕突然开始发光。
当她的血迹渗入罐体编号凹槽时，某种古老的权限验证程序被意外激活了。
在纳米云最深处，林雪终于摸到了冰冷的金属接口。
她将储存罐嵌入凹槽的瞬间，整个蜂巢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哀鸣。
战术目镜恢复工作的刹那，她看到全息界面上浮现出暗影议会的三环蛇标志，而蛇眼位置正在闪烁某个倒计时—— 蜂巢内部骤然亮起的蓝光照亮林雪脸上的血渍，储存罐与接口嵌合的瞬间，那些缠绕在金属骨架上的纳米丝线突然绷直。
她听到脊椎传来细密的碎裂声，仿佛有千万只金属蚂蚁正顺着脊髓往颅腔里钻。
\"权限认证通过。\"机械女声伴随着雪花状噪点在她视网膜上闪烁，暗影议会的三环蛇标志突然分解成无数代码。
林雪猛地扯下战术目镜，发现那些看似无序的噪点竟在视网膜残留影像里拼出倒计时数字——00:07:23。
蜂后的尖啸震碎了变电箱的防爆玻璃，林雪被冲击波掀翻在地。
她看到陆沉右臂防护服已经撕裂，裸露的皮肤上爬满银丝状的纳米机械，但那个男人依然用膝盖压着三只金属化野狗的咽喉，电磁霰弹枪抵着它们的脊椎连续扣动扳机。
\"倒计时在走！\"林雪嘶吼着滚向控制台，战术靴底沾满粘稠的银色黏液。
她突然注意到储存罐表面的人脸浮雕正在融化，那些本该是合金铸造的五官此刻像蜡油般垂落，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微型注射孔。
蜂巢穹顶突然降下暴雨，却不是真正的雨水——纳米云正在坍缩成液态金属，雨滴接触地面立刻凝聚成尖刺。
陆沉的后背被划出十几道血痕，但他借着雨幕掩护将最后三枚电磁脉冲弹塞进蜂巢通风口。
爆炸掀起的银色浪涛中，林雪看到倒计时突然加速跳动。
\"它们在转移核心！\"林雪的手掌被控制台边缘的纳米丝割得鲜血淋漓，储存罐突然开始剧烈震动。
当她的血滴落在融化的人脸浮雕上时，全息界面突然弹出三十七个正在移动的红点——每个都对应着城市地下管网的关键节点。
陆沉撞碎蜂巢防护网冲进来时，左腿已经拖出暗红色的冰碴。
他的作战服内衬结着白霜，显然是过度使用液氮罐的后果。\"西南排水管。\"他喘着粗气将霰弹枪零件抛给林雪，\"那些红点在往污水处理厂汇聚。\"
林雪快速组装枪械时，突然发现储存罐内部有东西在蠕动。
透过融化的浮雕眼眶，她看到某个类似人类胎儿的金属胚胎正蜷缩在液态金属里，脐带状的管线连接着三十七个红点。
当倒计时跳到00:03:17时，胚胎突然睁开了没有瞳孔的眼睛。
蜂巢地面开始塌陷，陆沉拽着林雪跃上横梁。
下方翻涌的银色浪潮中浮现出无数人脸，都是这些年失踪的工程师。
他们的金属化躯干彼此纠缠，组成通往核心区的螺旋阶梯。
林雪注意到每张人脸的后颈都有暗影议会的条形码烙印，而储存罐里的胚胎正在同步发出胎心监测般的滴答声。
\"是意识备份。\"陆沉的呼吸喷在防毒面具内壁凝成白雾，\"蜂后把他们的记忆做成了防火墙。\"他突然撕开左臂伤口，让鲜血滴落在阶梯表面。
被纳米机械感染的血液立刻引发数据乱流，人脸阵列出现短暂失真。
林雪趁机将改装过的霰弹枪抵住储存罐。
当胚胎再次睁眼时，她扣动扳机发射的不是钢珠，而是从变电箱拆下来的石墨烯电池。
高压电流贯穿液态金属的刹那，整个蜂巢响起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。
陆沉在爆炸中抱住林雪滚向核心区。
他的后背撞上金属墙壁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，防护服里的止血凝胶喷涌而出。
蜂后的本体此刻已经完全液态化，那半张工程师的脸漂浮在银色球体表面，嘴角撕裂到耳根。
\"你们......也是零件......\"蜂后的声音带着三百人重叠的颤音，球体表面凸起三十七根尖刺指向城市各处。
林雪突然看到倒计时归零的瞬间，所有红点都集中在污水处理厂的污泥脱水机位置。
陆沉抽出腿袋里的陶瓷匕首——这是唯一不会被纳米机械侵蚀的武器。
他突进的动作因为腿伤显得笨拙，但正是这种不协调让蜂后的预判系统出现0.3秒误差。
匕首刺入液态金属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，直到刀尖触碰到某个核桃大小的硬质核心。
林雪将霰弹枪切换至声波模式，对着储存罐连开三枪。
次声波与胚胎的啼哭产生共振，蜂后本体的液态表面突然凝结出冰晶。
陆沉趁机拧转匕首，听到核心碎裂时发出类似人类臼齿断裂的声响。
蜂后的尖啸掀翻了整个蜂巢的顶盖。
那些组成阶梯的人脸开始崩溃，每张面孔都在融化前恢复刹那清明。
林雪看到有位工程师对着污水处理厂方向比划出切割手势，另一个人用口型重复着\"备用电源\"这个词。
当最后一丝纳米云被晨光驱散时，陆沉正用止血带捆扎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腿。
林雪捡起储存罐的残片，发现人脸浮雕的眼眶位置裂开细缝，露出内部生物芯片上刻着的经纬度坐标。
城市天际线传来久违的电流嗡鸣，红绿灯重新开始闪烁，某家早餐店的霓虹招牌在断电三个月后首次亮起。
\"污水处理厂的污泥脱水机。\"林雪把芯片残骸举到阳光下，\"那些红点最后汇聚的位置。\"她的声音突然停顿——储存罐裂缝里渗出的银色黏液，正在悄悄腐蚀战术手套的纤维。
陆沉撑着霰弹枪站起来时，注意到自己伤口的血珠落地后没有晕开，反而像水银般凝成完美的圆球。
他默默用鞋底碾碎血珠，抬头望向正在恢复供电的市政大楼。
某扇窗户后闪过模糊的人影，那人抬手整理领带的动作，与暗影议会资料库里某个分部长老的习惯完全一致。
晨雾彻底散去时，第一批警笛声从五公里外传来。
林雪正准备标记坐标，突然听到储存罐残片发出心跳监测仪的平直线声。
那个本该死去的金属胚胎，此刻正在她背包深处微微颤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