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唐总那边压力巨大！”经纪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，语速快得像机关枪，“公司内部很多股东都在发难！说你这本破小说严重损害了盛唐的形象！要求唐总立刻把你雪藏，甚至解约！你赶紧的！发个声明，道歉！或者干脆说账号被盗了也行！先想办法把这波舆论压下去再说啊！”
林澈死死攥着手机，指节捏得发白。
道歉？
说账号被盗？
他做不到。
系统那个冰冷的任务提示，像个无形的枷锁，死死套在他脖子上。他必须承受，必须沉默，必须眼睁睁看着这把火烧得更旺，烧到任务要求的那种程度。
“我……”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，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，“暂时……不方便回应。”
电话那头死寂了几秒，随即爆发出经纪人难以置信的咆哮：“不方便？林澈！你脑子进水了吗？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？你的沉默在外面看来就是默认！你这是在自杀！自毁前程啊你！”
“啪。”林澈直接挂了电话。
他脱力地靠在椅背上，仰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，浑身上下，从里到外，一片冰凉。
社交媒体上，他依旧一片死寂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这种沉默，果然像一桶汽油，狠狠浇在了本就熊熊燃烧的火堆上。
“看！他心虚了！屁都不敢放一个！”
“默认了？真他妈恶心！这种人当初是怎么火起来的？眼瞎了吧！”
“盛唐文化呢？也装死？签这种没底线的艺人，也不是什么好鸟！”
盛唐的公关团队快疯了。
他们试图引导舆论，说什么“创作自由”“艺术探讨需要空间”，但这些理性的声音，在汹涌的民意和背后有组织的抹黑面前，根本掀不起半点浪花，瞬间就被愤怒的口水淹没。
“林澈，公关部最后建议，立刻暂停更新，发布道歉声明，承认创作考虑不周，态度要诚恳，愿意接受所有批评……”经纪人又发来一条信息，字里行间全是无力和绝望。
林澈没看，直接把手机屏幕摁灭了。
他闭上眼，脑海中，那个该死的系统界面自动弹了出来。
【主线任务：‘负面共鸣’】
【当前进度：35%读者产生强烈负面情绪……】
才35%？
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全世界的唾沫星子淹死了，结果连任务目标的一半都没到？
更让他心头发紧的是，现实世界的影响，已经远远超出了网络骂战的范畴。
有人在网上公开叫嚣，要人肉他，把他家地址扒出来。
甚至，连某个官方禁毒机构的社交账号，都发了一条不点名的微博，措辞极其严厉的批评：“某些所谓的文艺作品，打着创作自由的幌子，行模糊是非、挑战社会公序良俗之实，极易对缺乏辨别能力的青少年造成严重不良引导，必须高度警惕，坚决抵制！”
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把锤子，狠狠砸在他心口上。
林澈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，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。
就在这时，脑海中的系统界面上，那个进度条，极其缓慢的，又往上爬了一点点，最终，卡在了48%的位置。
然后，就像死机了一样，纹丝不动。
【警告：负面情绪冲击力度不足，未能有效形成广泛且深刻的社会性厌恶及抵制浪潮。】
【任务完成度严重滞后，请宿主立刻加大‘作死’力度，提升作品争议性及负面影响力。】
加大力度？
林澈猛地睁开眼，眼球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。
“我裂开了！”他低吼出声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绝望和近乎癫狂的愤怒，“这还不够？这他妈还不够？难道真要我写主角把缉毒警给……不行！那太不是人了！”
他双手狠狠插进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里，用力抓扯着，感觉自己真的要被这该死的系统，活活逼疯了。
林澈盯着系统界面上那句“加大‘作死’力度”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快断了，滋啦作响。
“加大力度……”他嗓子发干，每个字都磨着声带，“怎么加大？真要写主角杀人放火金腰带？”
【提示：挑战原则底线并非最优解。】系统的机械音凉飕飕地钻进耳朵，【建议宿主从更能触动大众朴素道德观的角度入手，例如：情感背叛、无差别伤害无辜者等，此类情节更能有效制造广泛且深刻的社会性厌恶。】
情感背叛？伤害无辜者？
林澈心口猛地一抽，比刚才更难受。
无数个阴暗的念头在脑子里乱窜，带着一股子馊味儿。
他想到了阿晴。
小说里那个没多少戏份，但干净得像张白纸的姑娘。
在主角最落魄的时候，她像路边偶然漏下的一缕阳光，给过一点点暖意。
系统像是直接读了他的心思，界面上跳出一行小字：目标锁定：角色‘阿晴’。利用其善良，制造背叛，达成毁灭性结局，可最大化负面共鸣效果。
“不……”林澈下意识摇头，胃里一阵翻腾，“不行，那太……”
太什么？
他说不出来。
就是抗拒。
骨子里的抗拒，不想亲手把那点仅存的光给掐灭，哪怕是在故事里。
可是……
二十万沙雕值。
【真实墨水（残片）】。
还有那个该死的，卡在48%的任务进度条，像个嘲讽的鬼脸。
林澈闭上眼，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抠进肉里，疼。
脑子里乱糟糟的，一边是良心那玩意儿在隐隐作痛，是粉丝铺天盖地的唾骂，是唐玲珑可能彻底冷掉的态度。
另一边，是系统冰冷的指令，是那笔能让他暂时忘掉一切的巨额奖励，是唯一可能摆脱眼下绝境，甚至摸到更高层次力量的钥匙。
时间过得又慢又快。
他猛地睁开眼，里面只剩下一种豁出去的麻木和疯狂。
手指哆哆嗦嗦的，重新放回键盘上，沉得抬不起来。
“阿晴……”他低声念叨，然后，一个字，一个字地，敲下了那段注定要把自己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情节——
主角为了活命，为了往上爬，布了个局。
他利用了阿晴的善良，利用了她的信任，把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坑。
结局，惨不忍睹。
而主角，踩着她的尸骨，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，冷漠得不像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