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园中铺满卵石的大路上,夏弥被西尔维娅搀扶着一只胳膊,另一只手抬到面前,看着落在白纱手套上的晶莹之物,眨了眨眼,有些惊喜的抬起了头,便看到漫天飘落的,‘白色花朵’。
“......下雪了?”
“嗯~.....下雪了。”半精灵少女同样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,低声呢喃着:“今年的这一场雪来的比以往晚了一些,以前的这个时候,往往已经下了许多天,整片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.....那真是.....美丽极了~”
“那时候,每当雪下大了,我和姐姐就会依偎在温暖的火炉边,听母亲讲述各种各样的传说和童话故事。”
说着,说着,少女低下了头,双眼变得失神,充溢起了悲伤。“而父亲...则会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熏肉和土豆,为我们做上一锅热腾腾的浓汤.....”
“听起来很美好呢。”夏弥歪头笑了笑,轻轻挣脱了搀扶,转而抓住西尔维娅的小手,十指相扣,另一只手提起裙摆,一瘸一拐的,强压着因为双脚的痛苦而扭曲的嘴角,一边向着庄园外走,一边说道:
“我曾经听过一句话,逝去的人会化作天边的一颗星,白天他们往往在睡觉,等到晚上,就会醒来,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人,默默守护着~.....你可别哭嗷,不然你的父亲母亲和姐姐,恐怕会因为担心你,就连白天都睡不好觉的!哼哼,你也不想让他们长出黑眼圈吧~”
听到这话,西尔维娅脸上的忧伤逐渐褪去,看着伙伴的侧脸,眼角微弯。“可是~星星有眼睛吗?”
“怎么没有哇!”感受着脚上的剧烈不适感,夏弥呲牙咧嘴的说道:
“我从前就见过一种星星,他们不但有鼻子有眼,还有手有脚哩!但就是因为睡不好觉,他们不但眼圈黑,整个脸,乃至整个身体都变成黑的了!因此他们还得了一个十分符合特征的名字呢,就叫——黑猩猩!”
“那他们岂不是不能像是其他的星星一样发光了?”西尔维娅蹙着眉,一本正经的询问道。
似乎把这番胡言乱语当真了。
“嗯哼~!因为不能发光,这群家伙就从天上掉下来了,但他们还是十分想回到天上,于是就每天爬到树上,缅怀还在天上的日子。”
眼看少女陷入了沉思,夏弥眉头一挑,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当个吟游诗人的天赋,光这份胡说八道的本领,就可以捏造不知道多少虚假的传说。
当然,肯定不是每一个听众,都像是西尔维娅这么单纯好骗就是了。
两人一路上就这么说说笑笑着,不一会,就来到了庄园的门口。
在那里,早已停了一辆白色带有金色纹饰的四轮马车,拉车的马同样是一匹白马,远远的看去,就仿佛童话故事里跑出来的一般。
“西尔维娅,你可没告诉我.....这是情侣装啊?!”看着正背对着两人,与马夫交谈着的少年,夏弥双眼微微睁大,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红裙,又看了看同样一身红色礼服的少年,果断谨慎的后退了半步。“不...这已经不是情侣装了,这tm是婚服!”
情侣装?婚服?
半精灵少女奇怪的看着如同突然犯病了一样的夏弥,拉着对方的手,一脸的疑惑。“夏弥~你在说什么?为什么我听不懂?”
准备逃离的脚步猛地一顿,夏弥恍然间意识到,这个世界上似乎并没有情侣装这个概念,结婚也不像前世的华夏一般,穿大红色的婚服。
不过根植于记忆深处的古老观念,还是促使着她想要回去换一身衣服。
嗯.....最好把这该死的高跟鞋换下来!
这简直就是刑具!
如果不是看在西尔维娅精心准备的面子上,她打死也不会穿上的。
“夏弥小姐,西尔维娅小姐,晚上好。”
可惜不等夏弥转身离去,瓦尔特已经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,笑着打了个招呼,彬彬有礼的样子,搭配上抹了发蜡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,倒真有一副大家公子的气质。
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去的夏弥无奈的翻了个白眼。
得,已经被看到了,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
思绪快速在心中划过,极其郑重的转回了身,抓着西尔维娅的手晃了晃,在少女不解的目光中,小声的嘀咕道:“扶着我点,有外人在,我可不想再一瘸一拐的走路了.....太丢脸了。”
望着迎面走来的、打扮华丽、如同诗歌中描绘的神女一般的两人,瓦尔特罕见的没有像是往常一样热切凑上去,而是极其绅士的为两人打开了马车的侧门。
“今晚的你们比起往常更加美丽,简直如同两颗璀璨的宝石。”
“谢谢~瓦尔特少爷,你也很帅气。”被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西尔维娅礼貌的回敬了一句。
然后,她看向身侧,想提醒自己的伙伴,这个时候应该给予礼貌的回应。
却发现,夏弥把头扭到了另一边,侧脸涨的通红,嘴里小声的嘀咕着:“玛德,老娘居然不知不觉中,在女装的路上越走越远了.....果然一入女装深似海,再见已是孩子妈~.....”
“呼.......”
长长的呼出一口气,在瓦尔特与西尔维娅的注视下,夏弥调整一番状态后,又扭回了头,垂着眼皮,目光斜向别处,极其违心的说道:“感谢赞美~瓦尔特少爷,今天你也十分靓仔。”
“谢谢。”纵使听不懂‘靓仔’这一陌生的词汇,瓦尔特还是礼貌一笑,如今听到曾经渴望得到的女孩赞美,心中却再无以前那般激动不堪。
“还有......”
一只脚已经踏上马车,夏弥又停住了脚步,低着头说道:“对于上次的事情,我向你道歉。”
“上次的.....事情?”
瓦尔特疑惑的重复了一遍,同样疑惑的还有西尔维娅。
“就是前几天,从城堡回来的时候,我..嗯...说了一些过分的话,那时候喝醉了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把最后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,夏弥总算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。
上一世作为一个有着些微强迫症的人,她这一世显然并没能改变这份底层的性格,说错了话,做错了事,总会在心中惦记着不忘,直到纠正后,才会感到如同憋了十天的屎,在吃了一顿华莱士后,喷射而出的舒畅感。
“那天的事情?”瓦尔特像是回想了一下,才笑着说道:“没事的,我本就没怎么在意。”
没人注意到的是,少年说这话的时候,背在身后的紧握成拳头的手,悄然松开了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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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盔甲明天就能锻造完成了?”
行驶的马车车厢中,瓦尔特与夏弥西尔维娅两人相对而坐,双手放在膝盖上,点着头说道。“西尔维娅小姐在前几天就说收集的书籍已经够多了...嗯~....那...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?”
“明天就走。”夏弥看着窗外的景色,颇有些缅怀,但还是强忍着移开了目光。“再待下去,我怕就舍不得离开了....这里的美食还是蛮多的。”
“那你们也可以留下呀,我家还蛮大了,你们也看到了,空的房间搁置着也没什么用。”越说,瓦尔特的语气越为急促,说到最后,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,逐渐平静了下来。“若是过意不去,也可以留在商会中担任职务,职业者能担任的职务可太多了。”
“谢谢你的好意,瓦尔特。”西尔维娅摆着手打起了圆场:“但你也是知道的,我们目的不止于此。”
说着,少女偷偷的瞥了一眼夏弥,声音放低了许多,“而且,我们和你终究是不一样的。”
“好吧....”瓦尔特不同于以往的、迅速的平静了下来,低下了头,“你们确实和我是不一样的....”
剩下的半句话,他在心中无声的念诵起来:“你们是可以自由翱翔在天际的苍鹰,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梦想,而我是被囚禁在笼中的加雀,只能被迫的接受早已安排好的一切。”
“怎么感觉......你这几天越来越正经了?”夏弥收起了最后一点对窗外风景、对这座城邦的眷恋,看向少年。
“这么明显嘛?”瓦尔特昂起头,黝黑的瞳孔中带着些许的忧伤,“我的父亲要回来了,我的胡闹也该结束了......在他的面前,我总是不自主的去约束自己.....这副样子,是他对我的要求,温文尔雅,知得体,如此才能做好商会的继承人。”
说到此处,少年莞尔一笑,然后看向窗外。“谢谢,谢谢你们给了我一段开心快乐而又自由的时光,在跟你们一起从野外走来,到如今的这段时间,虽然不长,却让我感到了没有任何约束的快乐,嗯.....也有点忧伤,也许,这就是自由的苦楚吧。”
“等你们走后,我会履行和艾莉的婚约,将来继承商会,遵从父亲的指示,走他早已为我铺好的路.....”
“怎么感觉....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?”看着少年的侧脸,夏弥无端的猜测着。
剩下的一路,三人陷入了久违的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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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夏弥~这回你千万,千万不要喝酒了!”热闹的城堡大厅一角,西尔维娅关切的嘱咐着。
“安啦,安啦!......你就放心吧~!你看我像那种嗜酒如命的酒蒙子嘛?我又不是老泰格那家伙。”
正忙着从餐桌上拿取食物往嘴里塞去的夏弥敷衍的回答着,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,却已经在寻思,接下来该吃什么了。
这次的晚宴安托里斯子爵显然是费了一些心思,不光邀请来了望远城以及附属的城镇中的大小权贵,还安排了不知道多少的美味佳肴。
这些美食堆满了一桌又一桌,围绕大厅摆成了一个环形,往来其中的来客皆可以像是吃自助一般,拿取自己钟意的美食。
不过对于这些权贵名媛来说,这样的聚会显然不是用来吃的,而是用来结交、认识那些同等身份,乃至更高等身份“大人物”的。
这也就让夏弥乐开了花,没人和她抢的情况下,罕见的收敛了一些粗犷的吃相——至少不会把餐具吃掉了。
看着自家小红龙进食的样子,西尔维娅抿着嘴,无奈的摇着头,思绪则是渐渐的飘向了别处。
在这些日子,通过阅读各种书籍,她才恍然的了解到去往精灵之森是多么的危险,自己先前实在是太过于鲁莽了,只知道去,却没有冷静的思考过,途中所需要的各种物资。
光度过迷失之海,就至少需要一艘小舟乃至小船,还有一些食物和水才行。
按照先前她所计划的,从佣兵身上扒下来的那些钱,购买一艘小舟或小船后,也就剩不下多少了。
不过如今,在有了安托里斯子爵给的赏金以及瓦尔特的帮助下,她倒是终于筹备了个齐全,在有储物戒指这种超凡储物装备的情况下,运送这些物资变得比计划中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。
而现在,她便正在心中清点着,思考着,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漏掉的,没有准备好的。
如果说,原本去往精灵之森,只是为了实现自己和姐姐的梦想,早已做好了死在路上,和家人团聚的准备。
那么,现在这只半精灵少女,却是一点点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。
她想活着回来,想陪在将自己救赎的、这个特别的伙伴身边。
伴随在她的左右.......
思绪逐渐收拢,回过神来的少女目光不舍的投向夏弥先前所在的位置,却发现,那只红发的小龙娘,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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