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天剑插在龟甲中央嗡鸣不止,剑脊流淌的星砂在晨光中结成霜花。我蹲下身去触碰那些结晶,指尖却穿过虚影抓了个空——青筠留下的字迹正在消散,每一粒星砂都映着不同时间的画面:有时是她七岁那年跪在巫族祭坛,有时是昨夜垂钓使的青铜丝线缠绕她足踝,更多时候是燃烧的因果线里万千个我同时挥剑。
海风突然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,西南方的血色星辰骤然大亮。那星光泼在归墟海面,竟将漆黑海水染成青铜锈色。插在礁石间的逆鳞剑突然颤动,剑柄鳞片倒竖着割破掌心,金血渗进鳞片缝隙的刹那,整片海域开始倒退。
浪涛逆流拍碎在半空,崩散的飞沫凝成青铜箭矢;昨夜沉入海底的母树残骸重新浮起,腐烂的根须在血星照耀下泛起金属光泽;就连我腕间银铃的裂痕都在缓慢弥合,铃舌处的优昙种子缩回胚芽状态。
\"时间回溯...\"我握住双剑想要后撤,靴底却与青铜化的海面粘连。龟甲碎片从袖中滑落,拼成的图案不再是星图,而是无数首尾相衔的烛龙——当最后一块龟甲归位时,所有烛龙同时睁眼,竖瞳中射出金光钉住我的影子。
海天相接处传来编钟声。七十二根镇海柱破水重生,这次柱身的饕餮纹竟长出血肉,獠牙间垂落粘稠的金色唾液。青筠的银铃突然自主飞向最中央的镇海柱,铃舌的优昙胚芽暴涨成藤蔓,顺着饕餮纹路钻进柱体内部。
\"时辰正好。\"
垂钓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。我猛然转头,看见每个浪尖都站着个蓑衣老者,他们手中的鱼竿丝线密密麻麻布满天空。最细的那根银线正系在我心口优昙图腾上,随着图腾的脉动缓缓收紧。
双剑交错斩向丝线,剑锋却穿透虚影劈在海面。青铜化的海水溅在衣襟,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皮肤传来灼烧感,那些孔洞边缘的布料正在长出新生的青铜鳞片。
\"没用的。\"所有垂钓使同时开口,声音重叠成令人眩晕的轰鸣,\"当第一粒优昙种子发芽时,你的命格就编进了归墟的年轮。\"
焚天剑突然发出悲鸣。剑柄处的星砂霜花开始回溯成液态,顺着剑纹倒流回三年前的某个雨夜——我清晰看见自己将剑锋刺入青筠后心,而她脖颈浮现的优昙花纹正与昨夜垂钓使额间竖瞳一模一样。
幻象破碎时,银铃已完全嵌入镇海柱。饕餮纹吸饱星砂后开始蠕动,整根石柱扭曲成青筠的模样。她的嫁衣从饕餮口中吐出,每道褶皱都嵌着流动的青铜脉纹,当嫁衣完全展开时,归墟海域的时间流速突然加快十倍。
\"师兄...快斩断...\"
石像青筠的嘴唇艰难开合,瞳孔深处闪烁着微弱的魂火。垂钓使们的丝线骤然绷紧,我的四肢被扯成大字型悬在半空。心口图腾裂开蛛网纹,青铜根须顺着血脉疯长,眨眼间右臂已覆满蠕动的青铜鳞甲。
焚天剑在远处发出龙吟,剑身浮现出我此刻被禁锢的模样。当青铜鳞甲蔓延到脖颈时,逆鳞剑突然自刎般划过咽喉——剧痛中喷出的不是血,而是裹着星砂的因果线。这些丝线缠住正在青铜化的右臂,竟将鳞甲片片剥离。
垂钓使们集体发出尖啸。天空丝线乱舞,半数以上转向去绞杀逆鳞剑。我趁机咬破舌尖,混合着金血与星砂的唾液喷在左手指尖,凌空画出往生阁禁地里的桃树图腾。当最后一笔画完时,正在被青铜化的海面突然绽放出十万桃花。
每朵桃花都裹着片龟甲,花瓣展开时释放出封存的时光碎片。我看到二十年前师父将银铃系在青筠腕上,铃铛里封着的优昙种子泛着青铜幽光;看到昨夜母树崩塌时,有根须偷偷钻进我脚踝的伤口;更看到未来某个时刻,整片大陆的灵脉都开满青铜优昙。
桃花暴雨中,石像青筠的嫁衣突然裹住我的身躯。那些流动的青铜脉纹爬上皮肤,与正在侵蚀的鳞甲发生剧烈冲突。垂钓使的丝线在双重侵蚀下接连断裂,我趁机抓住最近的鱼竿,顺着丝线溯源刺向虚空中的某个本体。
焚天剑感应到召唤破空而来,剑锋刺入虚空的刹那,所有垂钓使幻影同时凝固。归墟海域响起琉璃破碎的脆响,七十二根镇海柱再次崩塌,石像青筠在尘埃中伸出手,将银铃按进我血肉模糊的掌心。
\"下次花开前...\"她的石像开始龟裂,魂火从裂缝中飘向血色星辰,\"去大荒城地宫...斩断最初的...\"
余音被海风撕碎。逆鳞剑突然自主插进胸膛,剑身携带的星砂与金血在心房融合,凝结成崭新的优昙图腾。当双剑共鸣的震颤传遍归墟时,所有青铜化的海水开始褪色,露出底下真实的漆黑波涛。
血色星辰悄然隐没,西南天际泛起鱼肚白。我跪在正在消散的桃花雨中,看着掌心的银铃逐渐透明。铃舌处重新结出优昙胚芽,而这次胚芽表面,浮着粒微缩的青铜门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