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停下脚步，定身看向桓含霁，“为何？”
“我身为桓氏子孙，理应为国披挂上阵，不负一生栽培所学。兄长曾说过，兄长的抱负是要收复西婵国当年打下的十四郡，一血汉安前耻。此番伟业，岂知不是含霁的理想？”
少年驻足，望着长兄深鞠一躬。
“孤可以请旨父皇，把你带去，闹事者在咸扶，你身为咸扶王，理应也出一份力，” 太子手指揉搓着袖口， “只是含霁，文韬武略我不担心你，可...... ”
太子欲言又止，他不知如今说出舅舅和自己的对垒，到底对不对。
科举已经开启两次，太子的学林苑里出来的人才如今已经有人官居从五品，各路学子被太子安插在各个重要部门。在此下去，姬开昼手下的贵族官员岂不是要听令于寒门学子？
如今武科举又要按部就班，若真的选出优秀武将，那舟山的地位说不定还真的要被这太子撼动一二。
如今科举闹事，太子折了大力推举科举的员外郎，他自然知道是谁在身后捣鬼。
可他这个七弟一向崇拜他的大将军舅舅，立志要成为姬开昼那样的人物。若他知道真相，了解了真正的舟山，他自小最要好的七弟会站在谁的一边？
“皇兄？” 桓含霁见哥哥突然沉默，疑惑开口。
“哦...... 哥哥只是想告诉你，此番不是巡游，而是去安抚民心，镇压暴民。必要时是要动刀子的，可不是什么美差。” 太子被叫回了神，淡淡笑笑。
“含霁知道此番是要平息众怒，让百姓对朝廷重拾信心。含霁没有皇兄想的那么脆弱，还请殿下成全，让含霁去闯一闯。”
太子扶起桓含霁，“好，那便先试一下...... 总归，还是要你自己选择要走哪条路...... ”
“哪条路？” 桓含霁有些疑惑。
“哦，就是...... 你是做个清闲富贵的王爷，还是一番作为的霸主。”太子没有多说。
“堂堂桓家男儿，自是要顶天立地，保护一方百姓！”
太子欣慰笑笑，重重拍了拍含霁的肩头，“含霁是个要闯出一番天地的少年了。”
桓含霁目送太子登上马车，随即一脚踏上马鞍，长臂微曲抓着缰绳，轻轻夹了马肚准备离开。
这时，马车的窗幔被太子掀开，一丝不苟的发丝被在昏暗的余晖之下泛着光，冷峻线条在侧脸之上一揽无疑，柳叶一样的菱形眼扫了一遍白马逐月。
“含霁，”太子微微侧过头，柳叶菱形眼里的光冷冽如山间清泉，“你这白马为何叫逐月？”
马蹄轻踏，马背上的少年发髻随意，甚至算得上松散，眼里透着火一样的热烈，“因为豚子这个名字。”
太子转过头，透过梨花木雕的马车窗盯住了自己的弟弟半晌不曾开口。
桓含霁立马而定，面容坦然直视太子。
“啊...... 原来如此。”
兄弟二人此时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，太子眼睑微垂，月光之下看不出在想些什么。呼吸平顺的他语气也是淡淡的，听不出情绪。
桓含霁却有些沉不住气，逐月因紧绷的他而乱了马蹄。
无论皇兄对笙梧到底是何种感情，也不管笙梧只是把他当成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，青梅竹马。他的心思，他桓含霁自己从幼时便清楚，纯粹且真挚。
“皇兄，我其实对笙梧——”
“回东宫。”
太子放下窗幔，交代马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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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一早，笙梧被院子外的嘈杂吵醒。
匆匆换好了习武所的劲装，起了个大早想去看看热闹。
刚出院子门，就见到很多生人面孔，一看就来者不善。向学堂方向走去，便见到了叹奴。
“这些人都是谁啊？”
叹奴自是认识这些人的服饰，是户部的人。他心里不禁有些好奇，这户部的人出现在擎馆，难不成是擎馆的账目有问题？
“诶！” 笙梧冲着叹奴的耳朵喊了一句。
耳边一声大喝把叹奴吓了一跳。雪夜里被暴打的伤还没好，这一抖弄得全身都疼。
“额...... 我见你不理我，本想打你一拳的，可你想着你刚挨了顿打便没动手...... 谁知道你胆子这样小，竟然还激灵了...... ”
叹奴白了笙梧一眼，满脸的疤痕都透着嫌弃。
“这帮人好大的阵仗，敢给擎馆脸色，怕是只有皇上的旨意才行吧？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？” 笙梧好奇望着满脸威严的户部。
叹奴囫囵，“我哪里知道...... 总之跟我们没关系，我们快去练晨功去吧。”
如今已经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。
这时，掌宫楠兮出现在前院，吓得各位都赶忙行礼。
“陛下口谕，命户部对擎馆的支出开销做个整理，上报圣上亲览。”
“卢大人，户部在我擎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，当真一鸣惊人啊......”
“户部查账，一向如此。卢某也是奉旨行事，不像掌宫大人做事定要悄无声息，掩人耳目才行。掌宫大人放心，卢某一向只看实打实的证据，绝不会扑风捉影，借势邀功。”
早年间，这个户部侍郎卢丰的哥哥卢侍因醉酒写诗，诗词被有心人拿来曲解，皇帝听了后十分不满，便取消了卢侍刚刚考取的功名，下旨永不录用。
而上报这件事的人，便是楠兮。
“卢大人好大的阵仗，弄不明白的，还以为擎馆已经犯了错，是来捉贼的。” 楠兮语气不满。
“掌宫大人莫急，陛下下旨户部却并未通知掌宫。掌宫就应该清楚，这可不是什么有商有量的例行公事。还请掌宫大人配合，卢某现在就要见到账房。”
楠兮嘴角一顿，心里生出疑惑。这擎馆的账一向由她亲审，断不会露出马脚。可又是什么事能让皇帝突然搞了这么一出？
楠兮转身交代账房尽力配合时，眼神扫到了刚刚签了身契的笙梧身上。眼神一顿，随即缓缓盯住了笙梧的眼睛。
楠兮鼻息里叹出一声讥笑。
太子啊，太子...... 糊涂的太子...... 怕是自己要离开洛昭，派个人来警醒楠兮，也好护住自己的救命小恩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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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宫。
太子和李泰正准备起程。
门口的含霁一身戎装，牵着逐月和影迹，等待皇兄一起去咸扶。
许本这时从东宫门口路过，急得满头大汗。若不是许本匆匆一扫，刚踏上东宫台阶的身体怕是要冲进东宫，略过桓含霁了。
顾不上仪表，许本回身朝着咸扶王请安，额头上都跑出了碎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