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山河,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。”商楼月的声音在夜风中微微发颤。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月白色旗袍的衣袖。那料子是上好的苏绣,此刻却被她攥出了深深的褶皱。
李山河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,“真要感谢我的话,以后别再缠着我了。”顿了顿,从口袋里摸出个青铜罗盘,“跟我过来,教你怎么改建宅子的布局,重振风水。”
商楼月咬了咬下唇。皎白的月光透过院中那棵百年银杏的枝叶,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她终究还是迈步跟上,高跟鞋踩在青砖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庭院里月色如洗,将两人的影子斜斜拉长。
他们经过的每一处檐角都挂着古旧的铜铃,此刻却诡异地静止不动,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。
“看这里。”李山河在影壁前驻足,指尖轻点那斑驳的麒麟浮雕。
月光下,那石雕麒麟的鳞片泛着诡异的青灰色。
“貔貅镇宅本是吉兆,可你看这眼睛。”李山河说着,从袖中抖出一张黄符,在浮雕上一抹,经年积灰簌簌落下,露出两颗被朱砂点红的石眼,“点睛不用金漆反用血砂,招的不是财,是煞。”
商楼月倒吸一口凉气。她分明看见那对石眼在符纸擦过的瞬间,闪过一丝红光。
下一刻晚风忽起,带着腐朽的气息拂过她的后颈,顿时让她寒毛直竖。
李山河已经取出罗盘,那青铜勺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青光。
罗盘指针正对着西南角那株枯死的石榴树疯狂震颤,发出细微的“咔咔”声。
“癸水位见枯木,阴气都聚在这儿了。”说话间,李山河抬起脚,将靴尖碾开树根处的浮土。
泥土下传来“咯吱”一声脆响,露出半截黑黢黢的陶罐。
那罐身用金漆画着诡谲的符文,刚一出土便渗出腥臭的黏液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。
商楼月掩鼻后退半步,高跟鞋磕在石阶上。她惊愕地道:“这是......”
“锁魂瓮。”李山河说着,从怀中取出一张紫符,两指一搓便自燃起来。
那火焰是青紫色的,火舌瞬间吞没了陶罐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惨叫。
李山河接着说道:“有人借这株石榴树作引,想把你家这宅子改成了养尸地。";
话到这里,一阵阴风卷着落叶呼啸而过。
李山河猛地拽住商楼月的手腕,力道大得让她吃痛。
下一秒,一道黑影擦着她方才站立的地方掠过,“啪”地钉入廊柱。
那是半截漆黑的指甲,深深嵌入木头,周围立刻泛起一圈焦黑的痕迹。
“别回头。”李山河沉声提醒,“寅时三刻阴气极盛,你妈妈身上排出的蛊毒还在找活人寄生。”
说着,左手结印按在商楼月背心。
商楼月顿时感觉一股暖流从脊背窜上后颈。
接下来,两人继续绕过回廊,四周静谧无声,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。
就在他们走到正房前时,檐角那些原本静止的铜铃突然齐声作响,声音清脆而刺耳,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李山河心中一惊,立刻停下脚步,目光投向那发出声响的铜铃。
只见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,发出的声音却异常响亮,仿佛是被某种力量激发。
李山河立即意识到不对劲,随即快步走到正房前,迅速将门前的石貔貅挪开。
月光洒在石貔貅底座上,李山河定睛一看,发现底座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张,那纸张看起来脆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,边缘却诡异地没有半点虫蛀痕迹。
商楼月见状,也快步走过来,她好奇地弯腰去捡那张纸,李山河急忙伸手拦住了她。
“用这个。”李山河将手里的青铜匕首递过去。
商楼月接过匕首,虽然心中有些不解,但还是按照李山河的指示,用匕首轻轻挑起那张泛黄的契约。
然而,就在她挑起契约的瞬间,纸张竟渗出暗红血珠,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。
商楼月惊愕地看着这一幕,手中的匕首差点掉落。
李山河拿回她手里的青铜匕首,盯着那渗血的契约,缓缓说道:“这不是地契,而是借命书。”
说完,李山河握着青铜匕首,凌空划出一道金色的道家敕令。
这敕令在空中闪烁着耀眼的金光,如闪电般劈向那张契约。契约在符光中剧烈颤抖着,然后突然蜷曲起来,紧接着,契约开始燃烧,火焰迅速吞噬了整个纸张。
然而,就在契约化为灰烬的瞬间,从灰烬中竟然爬出了数十只红头蜈蚣。这些蜈蚣通体鲜红,头部呈现出诡异的红色,它们在月光下迅速爬行。
商楼月见状,吓得脸色苍白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。
李山河却不慌不忙,手中的青铜匕首再次挥动,一道金色的光芒如箭一般射向那些红头蜈蚣。
光芒击中蜈蚣,瞬间将它们照得灰飞烟灭。
此时,眼看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,李山河不想再耽搁,从包里拿出一块鸡蛋大小的太极镇石,那石头通体莹白,唯独阴阳鱼眼处各嵌着一粒朱砂。
李山河正要将这颗太极镇石埋入中庭,突然听到身后传来“扑通”一声闷响。
他回头看去,只见商楼月跪在了青石板上,月白色的旗袍下摆铺展开来。
“风水局已成,你......”
李山河话未说完,商楼月忽然重重叩首。散落的青丝间露出小截后颈,在晨光与月色的交界处,白得近乎透明。
“我知道留不住你。”再抬头时,她眼眶通红,却倔强地抿着唇,“只求李大师告诉我,这借命书是给谁......”
李山河沉默良久,最终只是弹指点亮檐下的红灯笼,暖光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。
“江湖事别问太透。”李山河转身时,风衣下摆扫过石阶,带起几片落叶,“明天找工匠把影壁拆了,改种两株山茶。”
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记住,要白瓣黄心的,那才是正经的招阳花。”
说完,转身离去。
晨光渐亮,李山河与柳生宗信的身影在巷子拐角处一晃,消失不见了。
只有商楼月还跪在原地,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片银杏叶,叶脉上凝着一滴将坠未坠的泪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