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山河强撑着身体踉踉跄跄地不知走了多久,已经远离了凤城,来到隔壁城市的一条昏暗的巷子里。
他的视线模糊不清,耳中嗡鸣不止,由于身上的中了剧毒,导致身体滚烫如火,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烧穿。
“该死……”他低骂一声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。强行突破地仙境的反噬远超他的想象,经脉寸断,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。
他扶着墙,勉强走了几步,终于支撑不住,重重摔倒在地。
咚!
他的脸砸在潮湿的水泥地上,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。意识逐渐涣散,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、模糊。
“喂!你没事吧?”
恍惚间,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烟嗓,语气里透着不耐烦和一丝担忧。
李山河想抬头,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。
“啧,怎么醉成这样?”女人蹲下身,伸手拍了拍他的脸,“喂,醒醒!”
她的手指上沾着劣质指甲油,指甲边缘有些剥落,指尖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。
李山河勉强睁开眼,视线里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——夸张的眼线,艳丽的红唇,睫毛膏有些晕染,在眼尾拖出几道黑色的痕迹。
“还活着啊?”女人松了口气,随即又皱眉,“喂,能起来吗?别死我这儿啊,晦气!”
李山河想说话,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。
“操,真麻烦!”女人骂了一句,左右看了看,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,才伸手拽住他的胳膊,用力把他拖起来,“妈的,沉死了!”
李山河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,女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架起来,拖进巷子深处的一栋破旧居民楼。
楼梯间的灯坏了,黑暗中,女人骂骂咧咧地拖着他往上爬。
“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,捡个醉鬼回来……”
砰!
她一脚踹开房门,把李山河扔在了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。
“呼……累死我了!”她喘着气,叉腰站在床边,盯着昏迷不醒的男人看了几秒,突然“啧”了一声。
“长得倒是挺帅……”
她伸手拨开李山河额前的碎发,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,吓了一跳:“操,发烧了?”
她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翻箱倒柜找出了退烧药,又倒了杯温水,掰开李山河的嘴硬灌了进去。
“你可别死我这儿啊,我可不想惹麻烦……”
她嘀咕着,又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,粗鲁地擦了擦李山河脸上的血污。
擦着擦着,她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。
“……妈的,这张脸是真好看啊。”
她盯着李山河棱角分明的侧脸,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。
“啧,皮肤比我还好……”
她撇了撇嘴,收回手,转身去衣柜里翻找干净的衣服。
“算了,就当老娘今天做善事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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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山河是被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呛醒的。
他猛地睁开眼,眼前的天花板斑驳发黄,墙角还有几道渗水的痕迹。
“醒了?”
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李山河猛地坐起身,却因为动作太猛,眼前一黑,差点又栽回去。
“哎哎哎,别激动!”女人赶紧扶住他,“你这伤得不轻,别乱动!”
李山河甩了甩头,努力聚焦视线,看向眼前的女人——
她穿着一条廉价的吊带裙,头发烫成大波浪,脸上的妆还没卸干净,眼线晕染成了熊猫眼。
“你是谁?”李山河声音沙哑。
“我?”女人翻了个白眼,“我是你救命恩人!昨晚你在巷子里跟死狗一样趴着,要不是老娘把你拖回来,你现在估计已经被野狗啃了!”
李山河皱眉,努力回忆过去的事,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“我……”他按住太阳穴,“我是谁?”
女人一愣:“哈?”
“我……不记得了。”李山河茫然地看向她,“我是谁?这是哪里?”
女人盯着他看了几秒,突然噗嗤一声笑了:“操,失忆?你他妈演电视剧呢?”
李山河没说话,只是沉默地看着她,眼神里透着真实的困惑。
女人笑容渐渐僵住:“……你真不记得了?”
李山河摇头。
“啧……”女人挠了挠头,突然灵光一闪,眼睛亮了起来,“那……你记得自己叫啥不?”
李山河再次摇头。
女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:“行吧,那我告诉你,你叫王铁牛,是我男朋友!”
“王……铁牛?”李山河皱眉,这名字陌生得让他本能地抗拒。
“对!”女人理直气壮地点头,“你前几天在工地摔了脑袋,失忆了,医生说要慢慢恢复!”
李山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骨节分明,虎口有茧,确实像是干体力活的。
“那……你叫什么?”他问。
“我?”女人撩了撩头发,“柳红,你女朋友!”
李山河沉默了一会儿,最终点了点头:“……好。”
柳红心里乐开了花,这男人长得帅,身材又好,带回去绝对能堵住村里那些长舌妇的嘴!
她拍了拍李山河的肩膀:“行了,既然醒了,收拾收拾,明天跟我回老家!”
“回老家?”
“对!见我爹妈!”柳红叉腰,“你不是我男朋友吗?总得见家长吧!”
李山河:“……”
他总觉得哪里不对,但脑子里一片混沌,什么都想不起来。
最终,他只能点头:……好。
柳红得意地笑了。
第二天一早,柳红就拽着李山河上了回村的大巴。
李山河——现在叫王铁牛——坐在靠窗的位置,眉头微皱,目光茫然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。他的记忆依旧一片空白。
“喂,别板着脸!”柳红用胳膊肘捅了捅他,“待会儿见了村里人,记得笑一笑,别跟个木头似的!”
李山河回过神,看了她一眼,勉强扯了扯嘴角。
“啧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”柳红翻了个白眼,从包里掏出一盒劣质香烟,叼了一根在嘴里,“算了,反正你长得帅,不说话也行。”
车窗外,城市的景象逐渐被农田和低矮的平房取代。
李山河的视线扫过那些陌生的风景,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违和感!
“到了!”柳红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,指着窗外,“前面就是柳家村!”
李山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远处是一片依山而建的村落,灰瓦土墙,炊烟袅袅,看起来宁静而破旧。
大巴在村口停下,柳红拽着李山河下了车。
“记住啊,”她压低声音,@你是我在城里工地上认识的男朋友,家里没人了,所以跟我回来见爹妈,懂不?”
李山河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柳红满意地笑了,伸手挽住他的胳膊,故意亲昵地靠在他身上:“走,回家!”
两人刚进村,就引来了不少目光。
几个蹲在村口抽烟的闲汉盯着李山河,眼神里带着审视和嫉妒。其中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咧嘴一笑:“哟,红丫头带男人回来了?城里的'生意'不做了?”
柳红脸色一沉,还没开口,李山河已经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。
那老汉被他的眼神一盯,顿时脊背发凉,讪笑着闭了嘴。
“哼!”柳红得意地哼了一声,拽着李山河继续往前走,心里暗爽——这男人虽然失忆了,但气场还在,带出去真够长脸的!
路上,不少村民探头探脑地打量他们,窃窃私语声不断:
“那就是柳红带回来的男人?长得可真俊……”
“听说是在城里工地上干活的,家里没人了……”
“啧,谁知道是干什么的?柳红那丫头在城里做的什么营生,大家心里没数?”
李山河耳力极佳,这些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。他皱了皱眉,低头看向柳红:“他们在说你什么?”
柳红脸色一僵,随即故作轻松地摆摆手:“甭理他们!村里人就这样,闲得慌!”
李山河没再多问,但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。
柳红的家是一栋老旧的砖瓦房,院子里养了几只鸡,墙角堆着柴火。
“爹!妈!我回来了!”柳红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。
屋里走出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和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,正是柳红的父母。
“红啊,你可算回来了!”柳母眼眶发红,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,“瘦了……”
柳父则盯着李山河,眼神警惕:“这位是?”
“我男朋友,王铁牛!”柳红一把将李山河拽到前面,“在城里工地上干活的,对我可好了!”
李山河沉默地点了点头:“叔叔,阿姨。”
柳父上下打量他,见他身材挺拔,眉眼刚毅,倒是比村里那些歪瓜裂枣强多了,脸色稍微缓和:“进屋说吧。”
当晚,柳红家摆了一桌酒席,叫了几个亲戚来吃饭。
席间,三婶眯着眼打量李山河:“铁牛啊,你家是哪儿的?”
李山河一愣,正不知如何回答,柳红抢着说:“他家里没人了,就剩他一个!”
三婶“哦”了一声,又问:“那你平时在工地上干啥活?”
李山河想了想,道:“搬砖,扛水泥。”
“哟,那力气肯定不小吧?”三叔笑着插话。
李山河没说话,伸手拿起桌上的白酒瓶,拇指轻轻一顶,“砰””的一声,瓶盖直接飞了出去。
桌上瞬间安静了。
柳红得意地扬起下巴:“怎么样,我男人厉害吧?”
亲戚们面面相觑,再没人敢多问。
夜深人静,李山河躺在客房的木板床上,辗转难眠。
他的身体依旧虚弱,毒素未清,时不时会有一阵剧痛袭来。但更让他困扰的是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——
月白旗袍的女人……
九尾妖狐……
血与火的厮杀……
每当他试图抓住这些画面,他就头痛欲裂。
“操……”他低骂一声,翻身坐起,走到窗前透气。
窗外,月光如水,洒在安静的村庄里。远处的山影如巨兽匍匐,隐约透着一股阴森。
突然,李山河的瞳孔一缩——
村口的古树下,站着一个人影。
那人穿着一身黑袍,脸隐藏在阴影中,只有一双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,正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李山河浑身肌肉瞬间绷紧,本能地进入戒备状态。
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缓缓抬起手,指了指他,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,做了一个“割喉”的动作。
随后,黑影如同雾气般消散在夜色中。
李山河站在原地,后背渗出冷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