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在手套裤兜里震动,李山河掏出一看,屏幕上显示着“常爱国”三个字。他按下接听键,听筒里立刻传出苍劲有力的声音:“山河,来山上吃顿饭,今儿个厨房做了松鼠桂鱼,鱼是太湖现捞的,坐直升机送来的。”
电话挂得干脆利落,连拒绝的余地都没留。
李山河转动方向盘,黑色奥迪A6拐上盘山公路时,后视镜里映出三辆交替掩护的护卫车——这是调停协议签署后,国安部派来的“保护性监视”小组。
到了朱雀山庄门前停好车,金属大门缓缓开启,门环上的狻猊兽首双眼泛着红光。
李山河刚跨过门槛,两侧的朱漆廊柱突然亮起篆刻的符文,在他身上扫过一道金色光幕。
“这玩意儿上次还没这功能。”李山河伸手戳了戳兽首的鼻子,被它“嗷呜”一声咬住了手指。
“新功能。”常爱国站在照壁前,穿着对襟唐装,雪白的鬓角梳得一丝不苟,腰间别着一把9毫米格洛克。手里盘着两枚和田玉核桃,“老方头给装的系统,据说能检测出七十二种诅咒和纳米级追踪器,现在还会背《三字经》呢。”
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,狻猊兽首突然字正腔圆地朗诵起来:“人之初,性本善——”
“闭嘴吧你!”老人一巴掌拍在兽首脑门上,转头对李山河说:“安检系统升级了,连你裤裆里藏着的……”
“常老!”李山河赶紧打断。
常爱国撇撇嘴,从唐装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塞给李山河:“尝尝,内蒙古新到的,奶油味。”
他领着李山河穿过回廊,青石板上镶嵌的八卦铜钉随着脚步依次亮起微光。
餐厅设在临崖的八角亭里,紫檀木棋盘摆在正中。侍女端上青花盖碗,茶汤清亮如琥珀。
“武夷山母树大红袍。”常爱国执黑落子,“今年就采了八两,四两进了中海。”
李山河执白,棋子落在星位:“剩下四两,三两在这,还有一两被乔慕云拍走了。”
“五百万美金。”老人轻笑,“阔气!”
棋盘上渐渐形成“双飞燕”布局。
常爱国突然道:“听说你在查1998年的阳光福利院?”
李山河指尖的白子悬在空中:“您当年参与过现场勘查。”
“大火烧了七小时零七分钟。”老人落子的手很稳,“四十七具尸体,但锅炉房的地砖下……”
侍女续茶的水声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话语。李山河注意到她虎口有长期握枪留下的茧。
“为官之道……”常爱国突然转开话题,黑子截断白棋大龙,“张居正曾言:‘欲行非常之事,必待非常之人’。”
李山河的白子点在关键处:“但海瑞反驳:‘非常之人,常行非常之险’。”
“所以王阳明调和二者。”老人微笑,“‘险中求稳,方为大道’。”
亭外松涛阵阵。
李山河突然压低声音:“山海盟在重启‘深渊’项目?”
常爱国的棋子“嗒”地落在天元:“所以你是要借朱雀山庄的‘天罡卫’?”
“不。”李山河推枰认输,“是借您的‘势’。”
后山步道,饭后散步。
两名道童提着宫灯在前引路。
常爱国拄着龙首杖,突然指向云海:“知道为什么历代朱雀主人都住在断龙崖上?”
李山河望向深渊:“既为镇守,也为监视。”
常爱国一杖敲在石阶上,崖下顿时传来机关转动的轰响。云雾散开,露出嵌在绝壁上的青铜巨门,门上贴着的泛黄封条,门缝渗出幽蓝光芒。
“洪武八年,刘伯温封的。”老人语气凝重,“里面关着的东西,能让山海盟那些把戏显得像儿戏。”
道童手中的宫灯突然剧烈摇晃。灯光照出崖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——每道都深达三寸,边缘泛着金属光泽。
两人走到了藏书阁,常爱国在黄花梨书柜前,踮脚去够最上层的《金瓶梅》,结果摸出一本《母猪产后护理》。
“拿错了拿错了。”老人老脸一红,赶紧塞回去,终于抽出《韩非子·孤愤》,“看这段。”
李山河展开泛黄的帛书,发现某些字迹被特殊药水描过。连起来是:深渊已动,速查东海。
“为夫之道……”常爱国突然提高音量,手指蘸茶在案几上写了个“怂”字,“在于知进退。你在外面养女人,又逼得太紧,乔丫头醋意大发,才会大打出手,你呀,该怂时就认怂。”
李山河刚要反驳,窗外突然传来细微的“咔嗒”声,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。李山河见状,故意打翻茶盏,水流在案几上勾勒出“隔墙有耳”四字。
“所谓家国大义,在于守本心!”常爱国突然暴喝,甩出手中核桃,精准命中窗外的黑影。
砰!
窗外传来重物坠地声。
道童跑来汇报:“抓住只窃听的木鸢,翅膀上刻着菊纹。”
李山河与常爱国相视一眼,心照不宣。
山庄门前,常爱国递来锦盒:“朱雀印,拿着。”
盒中是一枚赤玉印章,印纽雕着睚眦。李山河轻轻摩挲底部,触到细微的凹凸——细看之下,能看到微刻的东海坐标。
“记住。”常爱国帮他整理衣领时,不动声色地将存储卡塞进他的内袋,“下棋要留后手,做人要……”
“诛心先正己。”李山河接话。
下山途中,车载雷达显示有飞行器接近。李山河摇下车窗,看见云层中掠过一架黑色直升机,舱门处血色和服一闪而逝。
下山路上,李山河从后视镜看见常爱国站在门口挥手,老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着车喊:“对了!厨房给你装了箱太湖鱼!放在……”
话音未落,后备箱传来“扑通扑通”的拍打声。
李山河下车打开后备箱这才发现,所谓的“鱼”是两条还在活蹦乱跳的二十斤大青鱼,此刻正在后备箱的钓鱼箱里疯狂蹦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