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暗潮湿的暗牢中,弥漫刺鼻腐臭味。
墙壁上火把闪烁不定,发出微弱摇曳的光,勉强照亮周围一角。
角落里,着破旧囚服的许妍蜷缩身子,发丝凌乱散落脸上,遮住她苍白而憔悴的面容。
突然,沉重铁门,缓缓推开,一道身影出现门口。
许妍警惕抬头,眼神从惊慌逐渐淡然,而后,苍白冷笑。
身着金色华丽凤服的夏知忧,一步步走向她。
许妍上下打量她,昏暗灯光下,夏知忧的华服泛出淡淡光晕,似自带光芒,于昏暗之中,如一道救赎之光。
相视良久,夏知忧缓缓开口,“值吗?”
“哼哼……”许妍冷笑出声,抱着双膝,渐渐低眸,迷茫盯一处,“有什么值不值?知知,关起来这些时日,我一直在等,等与你再见一面……”
夏知忧往身后瞥一眼,“你们都退下。”
侍卫、宫女犹豫片刻,默默退出暗牢。
夏知忧踩上地上的干草,每踏一步,簌簌声音回响,整个空间显得更为寂寥。
行至许妍身前,她缓缓蹲下身,席地而坐。
相对相视,两人眼神复杂。
“知知,你赢了,赢得陆秉川的心,也赢得高位……”许妍眼眶微红。“不过……我也……也没什么遗憾了,大仇报了,负心之人也被拉下神坛,我该回家了。
知知,回想往日,你我一起谈天说地,干那么多异想天开之事,还有点舍不得你……”
夏知忧双肩垂落,眸中泛一抹悲凉,“陆辰亦勾结敌国,陷害皇上的事,你从一开始就知道?”
许妍叹息声,“知知,真相重要吗?成王败寇,一切皆是我们不能改变阻止的。”
“真相怎么不重要?”夏知忧眸中渐渐聚泪,紧紧盯着许妍,“许妍……我一直当你是我在这里的好朋友……你伙同他人陷害我的丈夫,当年想要害聿儿的人是不是陆辰亦,所有真相你都知道,你为何不告诉我?”
夏知忧不甘质问,这个曾说一起阻止杀戮,阻止他们兄弟相残的人,竟为报仇,如此待她。
“许妍,为你的仇恨与心中不甘,你就什么也不顾,通敌叛国之事你们也敢做?”夏知忧眸眼逐渐猩红,“你们的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?”
许妍再次冷笑,笑得双肩发颤,她闭上眼叹息。
她缓缓抬眸,眼中皆是无奈,“知知,经历这么多,你还天真吗?皇室斗争远比你我想象复杂,仅凭你我看过几部宫斗虐文,一些乱七八糟史料杂记,就认为我们可以斗过他们……”
夏知忧瘫坐在地,“人性复杂,历史如何进展,贪嗔痴慢一直存在。所谓胜者,不过险胜一招,而这一招,又包含气运,天时地利。纵使心机算尽,也未必尽如人意……”
“我要离开了,你想了解所有,我也不妨告诉你,或许对你后面的路有所警醒。”
许妍挪动一下戴着镣铐的双脚,靠着墙壁,娓娓道来,“陷害你孩子的事,我并不知道。我们在御锦坊相见,景言收到密报找来时,我猜到可能是陆辰亦做的。”
夏知忧愣愣望向她,“陷害陆秉川的事,一开始你也不知道?”
许妍迟疑,目光投向她,“我知道陆辰亦会陷害陆秉川,以何种方式,我并不知道……”
“当时,我让你与我们结盟,我替你报仇,你为何不肯。走到今时地步,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?”夏知忧愤恨质问。
“一切岂是你想得简单,若不是因为陆秉川侥幸活下来。就算我从一开始告诉你陆辰亦也惦记皇位,你觉得你们会是对手?”许妍激动坐起身,蓬头青丝震颤,“你可知,贤妃与陆辰亦对于皇位的筹划,十年前已在预谋。”
夏知忧瞪大眼睛,不可置信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贤妃与陆辰亦能成事?”许妍问道。
夏知忧迷茫摇摇头。
“贤字,你看先皇给贤妃取的这个字,谁会想到在众人眼中贤惠端庄的妃子,其实也藏有野心。”许妍告诉夏知忧所有真相,“陆辰亦母亲其实是贤妃的人,为骗过他人,他们一直不曾暴露实力。
陆辰亦甘愿当陆景言的小跟班,实则,借用他之手,暗中削弱争储势力,不管我与他联盟与否,他都会这样做。”
夏知忧唇角露抹讥笑,他们猜测那么多,斗来斗去,仍是为他人做嫁衣。
“后来,我才知道,圣女紫瑶进宫时,这场阴谋开始收尾布局。我也是在将陆景言拉下台,才知道陆辰亦所有计划。”许妍身子再次软下来,她靠壁上,垂眸继续说道,“他虽与我结盟,很多事,他并没有告诉我,他只让我为他提供陆景言动向。先皇病重时,他让我煽动陆景言造反。
那时,我大概猜到,不管陆景言造不造反,陆辰亦不会让陆秉川回宫。但我并不知道,北漠战争是他勾结外敌引起。”
“紫瑶?她也参与这场政变?”夏知忧拧一把眉头。
“她才是这场政变的核心人物。”许妍深吸口气,“她不是冥夜国圣女,真正的圣女被陆辰亦的人半路劫杀了。
她是陆辰亦这些年培养的暗探,为培养她,他们费好几年心血。据说冥夜国蛊毒厉害,陆辰亦请了好几个会蛊术之人,暗中栽培紫瑶。”
“蛊术,这与蛊术有何关系?”夏知忧蹙眉,陆辰亦的阴谋诡计,当真令人费解。“等等、紫瑶是陆辰亦的人?”
夏知忧惊惧,当年,她为二人牵红线,他们好似不认识。“不对,当初,我暗中撮合他们,他们若是相识,当时怎么表现那么平静……”
“紫瑶不会傻得大白天在宫中与陆辰亦相见,更何况,你以为陆辰亦那样聪明的人,不是早拆穿你的把戏?”许妍轻描淡写说道。
夏知忧自嘲一笑,“这宫中之人可真是厉害,许妍,原是我们太天真。”
“岂不是,先皇不是生病死的。他是中了蛊毒,这蛊毒便是紫瑶做下。”许妍的话,再次揭开谜底。
“哼哼……”夏知忧自嘲笑,“我确实太天真,当初,紫瑶甚得恩宠,皇太妃让我毁了紫瑶的脸。我心软,不愿无故害人家一个姑娘,于心不忍,没想到,她却是罪魁祸首……”
“即使你毁了紫瑶也不管用,先皇中的是情蛊,早在他宠幸紫瑶那晚就已种下。边关战事发动,陆秉川离宫后,紫瑶立马催动蛊毒。
后来,又以神药名义,实则压制蛊毒,让众人以为紫瑶有灵药。众人放下对紫瑶的戒心,她又催动蛊毒。先皇命悬一线,陆辰亦便上演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的戏码。”
后面一切顺理成章,有一点,夏知忧仍想不通,“我写了两封信给陆秉川,陆辰亦若是截取,他应该知道我在南苑镇,他假冒我的名义陷害陆秉川,为何没有搜寻到南苑镇。”
“因为……因为信件被我截了,我知道这些信落在陆辰亦手里,他不会放过你们,一定会派大量军队力量将你们逮捕。”许妍叹息一声,“知知,皇室争夺的残酷,我阻止不了。可我从来没有害你的心思,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,我何苦赶尽杀绝。”
夏知忧注视她,百感交集,他们最终没能阻止杀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