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推开议事厅青铜门时,雨滴正顺着屋檐砸在青石板上。
三日前联盟大会残留的剑气还刻在梁柱间,那些深浅不一的裂痕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抓着我的掌纹。
\"少主伤都没好全就急着夺权?\"何天宇的银丝手套叩着紫檀木桌面,他身后站着六位穿暗金腰封的支系子弟——那是黑市惯用的接头标志。
议事厅四角的铜雀灯突然齐齐爆出火星,我借着解析眼残留的蓝光,看清何天宇袖口沾着的蓝藻孢子。
这些天他在荷花池密会黑市首领的次数,恐怕比祭祖时磕的头还多。
\"上个月初七寅时三刻。\"我把药王谷的验毒珠按在桌案上,珠子表面浮现出荷花池封印阵的灵力波动,\"天宇兄在阵眼位置停留了七百二十息——刚好够解开第一重禁制。\"
几位长老的呼吸声突然变重了。
何青云抬手抚过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管,三年前大哥中毒身亡那夜,他这条胳膊就是被黑市十二卫的毒刃削去的。
\"血口喷人!\"何天宇的玉冠穗子剧烈晃动,他腰间那枚蟠龙玉佩突然渗出紫晶粉末。
我袖中的追踪符骤然发烫,和那夜在贺家祠堂缴获的毒囊产生共鸣。
我用染血的绷带缠住验毒珠,西域奇毒特有的腥甜味立刻弥漫开来:\"需要请药王谷长老辨认吗?
这种混合了蓝藻孢子的紫晶毒,可是黑市首领的独门配方。\"
议事厅外适时响起闷雷,和那夜黑市十二卫偷袭时的雷声分毫不差。
何天宇踉跄着撞翻烛台,火苗舔舐着他袖口暗绣的黑市图腾——是朵倒悬的墨色莲花。
\"从今日起,所有家族子弟每日辰时演武场集训。\"我展开连夜绘制的训练图谱,泛黄的宣纸上跳动着解析眼记录的数百种招式弱点,\"资源分配按季度考核调整,藏经阁增设毒物辨识课程。\"
掌管库房的七长老猛地站起来,他镶着金牙的嘴刚张开,我已经把账本拍在他面前:\"过去三年支系子弟领的淬体丹,比嫡系多出四百七十枚——需要我报出黑市收购丹药的市价吗?\"
雨声忽然变得密集,我后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。
贺萱缝在绷带里的追踪符正在发烫,提醒我黑市首领此刻应该刚逃出三十里外的迷雾林——带着被我偷偷替换过的假盟书。
\"你这是要毁掉何家百年根基!\"何天宇的嫡系叔父拍案而起,他腰间的玄铁算盘哗啦作响。
我数着他拨弄算珠的节奏,第三声和第九声刻意放轻——正是黑市走私账本里记载的暗号频率。
我摘下少主玉佩按在桌案中央,玉佩背面新刻的防伪阵纹泛起青光:\"三个月后家族大比,若改革措施无效,我自愿让出少主之位。\"
何青云突然咳嗽两声,他藏在袖中的右手比了个剑诀——是大哥生前最擅长的破云式。
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在这间议事厅练剑时,大哥总说我出剑时下盘不稳。
\"老夫提议试行三个月。\"向来中立的何明礼长老突然开口,他捻着胡须的手在发抖。
昨夜我潜入藏书阁时,亲眼看见他偷偷擦拭大哥的灵位。
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贺萱提着药箱的身影在廊下一闪而过。
她今天特意换了绣着驱毒纹的裙裾,那些金线走向正好能干扰黑市常用的追踪蛊虫。
何天宇被押下去时,蟒纹腰带的夹层里掉出半片蓝藻结晶。
我踩住那片结晶时,解析眼忽然捕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——和父亲断刃上残留的毒术痕迹完全吻合。
\"请诸位酉时到演武场。\"我把训练图谱推给还在发抖的账房先生,他指腹的老茧位置显示最近常拨弄黑市流通的毒晶算盘,\"第一批陪练傀儡刻了三百种黑市杀招。\"
七长老的金牙在阴雨天格外醒目,他抓起图谱时,我注意到他拇指上新增的刀伤——和黑市账本上某个消失的记账符号形状相同。
七长老攥着训练图谱退后两步,金牙咬破了下唇。
我数着他吞咽口水的次数,和上个月黑市拍卖场的叫价次数完全吻合——这位库房总管怕是连骨髓都浸透了毒晶粉。
演武场的青砖被雨水泡得发亮,三十具青铜傀儡列阵时发出齿轮锈蚀的声响。
我解开缠着绷带的右手,掌心还留着昨夜复刻傀儡招式时烫出的水泡。
\"少主真要亲自陪练?\"何明礼长老的侄孙第一个出列,这少年上个月还跟着何天宇在祠堂撒纸钱。
我注意到他虎口新结的茧子,是连续七日挥剑才能磨出的厚度。
青铜傀儡的刀锋劈开雨幕时,十七名支系子弟同时后撤半步。
解析眼自动分解出七处破绽,我踩着第三具傀儡肩部的锈斑翻身,剑鞘精准敲在它后颈的能量槽上。
\"黑市常用的傀儡弱点在右肋第三根铆钉。\"我踢开轰然倒地的青铜残骸,雨水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的少主徽记上,\"你们该庆幸现在捅穿的是傀儡。\"
训练持续到掌灯时分,演武场东角的沙袋破了十七个。
负责修补的杂役袖口沾着蓝藻粉,我看着他缝补时多绕三圈的针脚——和黑市密信上的暗记一模一样。
\"这是本季度资源分配草案。\"我推开膳堂偏门时,正在啃鸡腿的何明远差点噎住。
这位掌管田产的三叔父指甲缝里还沾着春耕时的泥,他面前那碗参汤飘着药王谷特有的金线莲。
七长老的算盘珠撞得叮当响:\"削减嫡系三成用度?
少主怕是忘了谁才是家族根基!\"他镶金牙的豁口喷出唾沫星子,我盯着他拇指的刀伤——结痂形状正是黑市账本上消失的\"巽\"字符。
何明礼长老突然按住草案:\"老七,你上个月支走的五百灵石,账上记的是购置护山大阵材料。\"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墨迹,\"但我昨日查验库房,新增的只有三十斤西域毒砂。\"
膳堂梁柱间的蛛网突然剧烈震颤,七长老的玉算盘裂开道缝隙。
我捡起崩飞的算珠,内侧刻着的黑市图腾还带着荷花池的淤泥味——和何天宇腰带夹层里的蓝藻结晶同源。
\"试行草案。\"我把算珠弹进七长老的汤碗,他精心养护的指甲在碗沿刮出五道白痕,\"若三个月后收成不如预期,我自会向宗祠请罪。\"
后半夜巡查藏经阁时,贺萱塞给我的醒神丹在舌根化开苦味。
守阁的何清平长老鼾声里混着梦呓,我数着他翻身的间隔,与上个月黑市走私船靠岸的时间分秒不差。
训练傀儡的残骸堆在西厢房角落,我蹲下来抚摸断裂的齿轮。
白天的剑痕深处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——有人给傀儡涂了延缓自愈的蚀骨散,正是三年前害死大哥的毒药。
晨雾漫过院墙时,演武场新换的沙袋已经挂满露水。
我解开连夜改制的护腕,内侧缝着贺萱特制的驱毒符。
第一批参与晨练的支系子弟中,有八个人在触碰到沙袋时缩回了手。
\"今日练暗器。\"我抛出手里剑钉穿旋转的铜靶,故意漏过右下方三寸处的破绽。
何明远的庶子突然前扑,袖中飞出的柳叶刀正正卡进靶心缺口——这招\"孤雁回巢\"分明是黑市十二卫的惯用技法。
午时查验库房,原本该淘汰的三十具旧傀儡不翼而飞。
七长老的账本新添了\"维修耗材\"条目,我摸着墨迹未干的\"癸\"字编号,突然想起黑市地牢里那些刻着同样符号的刑具。
暮色降临时,贺萱在药庐前拦住我。
她裙摆的驱毒纹爬满细小的蛊虫尸体,袖口还沾着演武场的铁锈:\"东南角的傀儡少了两具,我在后山发现了这个。\"
她掌心的青铜碎片残留着紫晶毒,断面齿痕与父亲断刃上的咬痕完全契合。
我抬头望向宗祠方向,那里新换的镇魂铃正在夜风里发出呜咽——和黑市首领逃离那晚的铃铛声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