防盗门被敲响的瞬间,张明远的手指猛地从键盘上弹开。
他盯着屏幕上未发送的加密邮件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敲门声愈发急促,像一柄重锤砸在耳膜上。
\"市政局张明远!配合调查!\"赵德低沉的嗓音穿透门板,每个字都带着刀刃般的寒意。
张明远缓缓起身,膝盖撞到抽屉,散落的止痛药瓶噼里啪啦滚了一地。
他弯腰去捡,却看见门缝下漫进几道手电筒的冷光。
卧室方向传来窸窣响动,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——女儿的小熊拖鞋正从门缝下悄悄缩回去。
\"别出来!\"他哑着嗓子朝走廊喊,手指死死扣住桌沿,防盗门发出金属变形的刺耳声响,四名特勤队员撞开门的瞬间,他张开双臂拦在书房门前。
赵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大步走来。
他跨过门槛的那一刻,脚下传来“咔嚓”一声,原来是踩碎了一个塑料药盒。
那药盒在他的军靴下瞬间被碾成齑粉,白色的药片四处飞溅,就像破碎的希望。
他甩开沾着夜露的黑色雨衣,那雨衣上的水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了一下,随即消失不见。
雨衣下,腰间明晃晃的镣铐露了出来,那冰冷的金属在灯光下散发着寒光,仿佛在宣告着即将到来的审判。
“市政调度中心地图泄露案,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赵德的声音低沉而严肃,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,砸在寂静的房间里。
“爸爸?”
细弱的童声从卧室飘来,那声音充满了疑惑和不安,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张明远听到这声音,后背瞬间渗出冷汗,那冷汗像冰冷的小蛇,顺着他的脊梁缓缓滑落,他看到赵德身后两个队员正朝声源移动,他们手中防暴盾牌折射的冷光刺得他瞳孔收缩。
那冷光就像死神的镰刀,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。
他突然扑通跪倒在地,膝盖重重地磕在散落的医疗账单上,那“咚”的一声,仿佛是他内心绝望的呐喊。
这个曾为城市规划熬夜绘图的男人,此刻像被抽掉脊梁般佝偻着。
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,声音颤抖地说道:“赵队,我认,但求你们......”
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虚掩的卧室门,“别让孩子看见手铐。”
他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,不想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留下这样可怕的阴影。
赵德掏镣铐的动作顿住了,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书柜顶上褪色的全家福:化疗中的女人搂着穿校服的小女孩,那女人的面容憔悴而消瘦,小女孩的眼睛里透着一种纯真的懵懂。
张明远的手虚搭在妻子肩头,无名指上的婚戒泛着微弱的光,那光像是他们曾经幸福生活的最后一丝余晖。
赵德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,他沉默了片刻,然后说道:“背过身。”
突然,他扯下雨衣甩过去,黑色布料像夜幕一样罩住张明远的手腕,当冰凉的金属扣上皮肤时,卧室门缝里传来压抑的抽泣。
抽泣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,狠狠地割着张明远的心。
他浑身一颤,被雨衣裹住的手腕在镣铐里不自觉地挣动着,竟挣出血痕。
那血痕慢慢地渗出来,染红了雨衣的一角,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,他的心已经被孩子的哭声和对家人的愧疚填满。
队员在书房里仔细地搜查着,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。
当他们从书桌下的暗格搜出加密设备时,赵德的目光却被墙角的一个小熊书包吸引住了。
那是一个充满着小女孩气息的粉色书包,在这有些压抑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温馨。
书包的带子上别着一枚“三好学生”徽章,徽章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,仿佛在诉说着小女孩的优秀与乖巧。
拉链的挂坠是一个手工黏土捏的歪歪扭扭的三口之家,黏土的颜色有些暗淡了,却依然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。
其中一个小人,应该是在医院没能回家的妈妈,那小小的黏土人偶,有着稀疏的头发和瘦弱的身体,就像张明远妻子在病床上的模样。
“嫌疑人女儿怎么处理?”副手压低声音请示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。
赵德望向窗外浓稠的夜色,那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,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。
他下意识地摸出烟盒,手指在烟盒上摩挲了一下,似乎想要从香烟中获取一丝慰藉,但最终还是塞了回去。
在这个充满孩子气息的房间里抽烟是不合适的。
他最终从内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超市小票,那小票已经有些破旧了,边缘还有些卷曲。
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支笔,在小票的背面潦草地写下福利机构的电话,字迹有些凌乱,却写得很用力。
“等孩子睡着再押人。”赵德轻声说道。
转身时,他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算术本,算术本的封面有些磨损了,边角也卷了起来,看得出是被经常使用的。
赵德弯腰捡起算术本,摊开的纸页上,稚嫩的铅笔字密密麻麻地排列着,那是小女孩反复计算着的三位数加减法。
每一个数字都写得很认真,虽然有些歪歪扭扭,但能看出小女孩学习的努力。
最下方用红笔圈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“学费:元”。
角落里摆放着一些小玩偶,那是女儿的玩具,它们整齐地排列着。
书架上除了一些专业书籍外,还有很多儿童读物,封面色彩鲜艳。
当防弹车门重重关闭时,张明远透过单向玻璃回望,二楼窗帘轻轻晃动,隐约可见小小的手掌印贴在玻璃上,像朵正在融化的雪绒花。
赵德将雨衣兜帽拉过头顶,突然开口:\"审讯室有纸笔,给孩子写封道歉信吧。\"
雨刮器划开混沌的夜色,车载电台滋滋响着通缉令播报。
张明远把脸埋进浸满雨水腥气的袖口,喉间溢出困兽般的呜咽。
后视镜里,某个年轻警员弯腰捡起了滚落走廊的黏土挂坠,轻轻放回窗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