亥时的梆子声淹没在运河的浪涛里,凌风伏在漕船桅杆上,剑鞘轻叩船帆铁环。林清芷指尖银针蘸了桐油,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:“刘焕章的官船吃水三丈,压舱石里藏的可不是石头。”她捻起飘落的木屑,凑近一嗅,“是漠北松脂——专供兵部火器库的引燃物。”
赵明月扯下半幅残破的船旗,旗角金线绣着“光禄”二字:“官船改漆成商船,却忘了换旗绳——这绞股金丝绳,只有光禄寺采办御用贡品时才舍得用。”她突然拽动旗绳,船尾暗舱的活板门吱呀裂开,腥臭的黑水裹着半截铁链涌出。
“铁链泡过尸油,防锈更防活口。”凌风剑尖挑起铁链,链环内壁赫然刻着“蓟州军械司监制”,“刘焕章这是把九门水道的火药链搬上船了。”
船楼忽起脚步声,八名护卫抬着贴封条的樟木箱鱼贯而出。林清芷银针疾射,刺破箱角油纸,黄褐色的粉末簌簌而落。赵明月沾取些许揉搓,指腹顿觉灼痛:“是苗疆的火蛊粉!遇水即爆,他们要在运河闸口埋雷!”
子时三刻,官船缓缓靠岸。刘焕章锦衣玉带踏上码头,手中把玩着鎏金鼻烟壶:“寅时潮汛一到,把这八百斤‘茶叶’沉进闸口。”他踢了踢脚边铁箱,箱中火药混着火蛊粉泛着幽蓝光泽,“工部算准了,炸开的浪头能掀翻半座扬州城。”
暗处的凌风突然掷出剑鞘,鞘中暗藏的磷粉在空中炸开,将码头照得亮如白昼。林清芷旋身甩出浸药的披风,罩住火药箱:“刘大人好雅兴,拿扬州百姓的脑袋当烟花放!”
刘焕章狞笑后退,袖中滑出精钢弩机:“早料到钦差要送死!”弩箭离弦的刹那,赵明月翡翠镯子砸向水面,玉髓中迸发的药粉遇水成雾,箭矢触及毒雾竟软如泥鳅。
“宁王府的化金散,专克兵部精钢。”赵明月拾起变形的箭簇,“三年前你们用此箭射杀我父王时,可想过今日?”
码头地砖忽地塌陷,二十名死士从地道涌出,后颈狼头刺青泛着血光。凌风剑走游龙,挑飞死士的面罩,露出的竟是青州地窖中“已死”的流民!林清芷银针刺入一人百会穴,乌血顺着针尾滴落:“傀儡蛊未解,他们被炼成了药人!”
赵明月猛然撕开袖口,将螭龙佩按进码头石碑凹槽。碑身轰然开裂,露出埋藏的铁索机关:“凌大人,砍断第三根锁链!”
剑光闪过,运河闸口巨浪滔天。本该爆炸的火药被逆流的江水冲回官船,刘焕章踉跄跌坐甲板:“不可能!这机关只有工部侍郎……”
“只有工部侍郎知晓?”凌风甩出浸水的账册,册页间夹着的皇陵图纸在风中翻卷,“赵姑娘的螭龙佩,恰好是皇陵水闸的副钥!”
火蛊粉遇水沸腾的嗤响中,官船燃起幽蓝鬼火。林清芷擒住一名药人,银针挑破其耳后皮肤,露出暗藏的蜡丸:“腊月十五,九门提督换防——刘大人连京城的守军都打点好了?”
刘焕章癫狂般撞向船舷,却被赵明月一脚踹回。她扯下其腰间玉带,内层暗格里掉出半枚虎符:“辽东军的调兵符?怪不得要炸扬州——水淹漕运三日后,辽东军便可借平乱之名南下!”
五更鼓响,凌风将虎符掷入江心。下游忽然亮起百支火把,李策率水师战船破雾而来:“禀大人!按赵姑娘的河道图,在闸口捞出二百桶猛火油,全换了盐水!”
赵明月立在残船断桅间,将刘焕章的官帽踩入淤泥:“回去告诉你的主子,宁王府的债,我要用十八行省的粮仓一一讨还。”她抬手扯散盘发,青丝间一缕银发如刀,“下一站,该去金陵拆他的忠君楼了。”
晨光刺破江雾时,凌风在船板夹层发现鎏金请柬——三日后秦淮河赏春宴,邀客名单上工部要员云集。林清芷蘸取请柬上的胭脂嗅了嗅:“是苗疆情人蛊的味道,这宴席吃的可不是酒菜。”
江风卷起赵明月的残破披风,她将螭龙佩残片抛给凌风:“宴席主菜叫‘百舸争流’,用的船板木料——凌大人不妨猜猜,是从哪座皇陵拆的断龙闸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