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替我保密哦。
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，你们直接让夫子送你们回上京吧，我先走了。记得保密哦。”
下一秒，巫栖月立刻消失在原地。
……
出租屋——
一道人影骤然下落，踉跄几步跌倒在地面，还撞上了桌角，不多时，大腿便落下一片淤青。
滚烫的鲜血染上白色的地砖，白发上也沾上一些，显得狼狈不堪。
巫栖月紧紧蜷缩着身躯，额头上冷汗直冒，她的手指狠狠扣在平滑的地面，指甲磕掉大片，但远不及灵魂撕裂之痛。
仿佛浑身上下被卷入绞肉机，又用盐水撒在伤口。
痛，无以言语形容的、极致的痛。
人痛得多了，肾上腺素会掩饰疼痛，但灵魂之痛会时时刻刻在身体每一处碾压，即使昏过去疼痛依旧让每一根神经都颤抖。
巫栖月能清晰地感受着身上每一处的、不会随时间推移减弱的痛苦。
眼泪止不住的落下，她的手止不住颤抖着，连抠地面转移注意力的劲都没有。
她还不能死……
巫栖月努力挤出一丝理智，从空间拿出之前制的缓解灵魂疼痛的药，本想从中取两颗服下，可颤抖的手和模糊的视线令其恍惚。
她猛地抓起药罐尽数灌入喉咙。
“咳咳咳——咳……！！”
……
疼。
无尽的疼。
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疼。
……
沧南的【命网】依旧稳定，那是巫栖月的最后手段，即使她早已被疼痛吞没。
系统试图减弱她的疼痛，可灵魂撕裂的痛即便减弱，依旧可以让她数次痛到昏厥。
白霜赶来时，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，它心慌极了，却什么都做不了。
它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——以前是妈妈，现在又是巫栖月。
眼泪浸湿毛发，它将额头递在巫栖月的额头上，不停地输送着能量缓解眼前人的痛苦，即使杯水车薪。
……
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。
“邻居？小月？你还好吗？我听到好大一声响，你不会出事了吧。”
是林七夜。
“小月？……阿晋？”
“哥……她今天和我说她家里有事，暂时不会回来，你别敲了。”
“她房间刚刚传来好大一声响。如果她家里没人……不会是遭小偷了吧？”
门外的说话声渐渐弱去，被无尽的耳鸣声盖过。
【“……我好累……”】
【月亮，对不起对不起、我好没用呜呜呜，我只会预知，减弱疼痛都做不好呜呜呜……】
……
巫栖月早就无力回答。
门外——
杨晋站在房门前，他能闻到门里面有着极其浓厚的血腥味，额间隐隐有一双眼勾勒边缘，他看见巫栖月倒在地上，指甲崎岖，身边尽是鲜血。
他知道她是去救人了。
他有些怒意，但不是对巫栖月，而是对自己——当年沧南被灭，他什么都做不了；现在挽救沧南的小姑娘倒了，他也什么都做不了……
林七夜沉默地站在房门前，他没再敲门，因为他已经用感知力感知到了——他“看”见那个小姑娘倒在一片红色，白色的发浸没在那方血泊之中。
白发……
他想起那个在诸神精神病院陪伴自己数年、又忽然之间消失不见的女孩。
他的呼吸有些急促，如果、如果真的是她……她说过要来沧南找他，如果真的是她……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？为什么浑身是血？
“哎……”
一声轻叹在楼道中响起。
下一秒，林七夜忽然两眼一闭向后一倒，杨晋反应迅速将其一捞才没让他头倒地。
杨晋似乎察觉到什么，回头一看。
只见一位道人正立于身旁，那道人长簪束发身上的道袍纤尘不染，脚踩一双草鞋。
“天尊！”杨晋想到什么：“你能救救里面那个女孩吗？她……她在复活沧南，她……”
天尊摇摇头：“已经有人去救了。”
“谁？”
“……祂不让我说啊。
至于眼前这小子，还未到时候，今天的事就先忘了吧。”
随着道人语落，一缕金光从门内飞出，罩在林七夜身上缓缓下沉，直至完全没入身躯。
道人看向门内的某个位置，一个身影正蹲在巫栖月旁边。
房间内——
巫栖月干干净净躺在床上，她的眉头舒展，灵魂不再撕裂般疼痛。
白霜默默看着在这人到来之后开始好转的巫栖月，有些心虚，刚开始它以为这人是坏人咬了对方一口来着。
那人替巫栖月掖好被角，嘟囔道：“有点巧……”
又看向白霜，手上的牙印还留着：“牙齿还挺利索。以后……就好好在她身边待着吧。”
“……您不留下来吗？”
“不……”那人看了一眼白霜：“……算了，你的嘴看起来不牢，也把今天的事忘了吧。”
一道金光没入白霜体内，白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下了，那人稳稳扶住小猫倒地的身形，又缓缓放回床上。
“好好睡一觉吧。晚安。”
……
巫栖月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梦里——
她穿过对她友好欢送的族人们，来到祭祀台。
今天是她的加冕典礼。
她的母亲面带微笑，将她接到神女雕像前，圣水撒在头顶，将白色的发更加动人。
她轻轻抚上雕像，晶莹的羊脂玉微凉。
她向旁边看去——
欣慰地看着她的长老们，母亲温柔地替她抚平头发，眼神充满鼓励；族人们在下方欢呼，恭迎新任圣女即位；哥哥站在不远处鼓着掌，宠溺地看着她。
巫栖月抬头望向神女雕像，眼神晦涩。
这是一个美好到不能在美好的梦，是足以让巫栖月心甘情愿沉溺其中的甜美梦境。
梦里，母亲不会用复杂的眼神看她，长老们不再逼迫她履行职责，族人们不会对她充满质疑、恶语相向……
这真的是一个美好到不能在美好的梦。
可惜，梦终究是梦。
神女眼角的泪滑落，恰到好处的，那一抹湿润落在了巫栖月的眼角。
冰冷的、蕴含着怜悯的……
巫栖月缓缓睁开双眼，那滴泪顺着面颊滑落，赤红的瞳孔发出深邃的光芒，金色的莫比乌斯环在眼中缓缓连接。
神女轻启双唇，声音空灵。
祂说：“命运会指引迷茫之人。”
巫栖月闭上双眼，身体向后倒去，却没落在地面，反而融在祭祀台中，在无尽黑暗中渐渐下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