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风和日丽,太阳拨开重重云层,虽略感燥热,却似乎预示着案件即将拨云见雾。
苏景行心情不错,一早多吃了两个肉包子,又追问苏安奶娘是否找来了,那小女婴总喝米糊,恐营养不足。
苏安讪讪一笑,支支吾吾未回话。
——啊哦,看样子是忘到九霄云外了。
那女婴的事冉凌雪有所耳闻,她是在冉凌雪被丢在县衙的前一天,被人置于县衙门口的。门子当时将女婴抱进书房,着实把苏景行吓了一跳。
只见襁褓中的女婴瘦小孱弱。小小的脑袋如棠梨般,溜黑的眼珠毫无转动的力气,对这陌生世界似乎毫无兴趣。蜡黄的小脸连着头顶生着癞疮,疮痂点缀在稀疏的黄毛间,令人心疼。她比冉凌雪更显脆弱,就这么被无情遗弃。
——算起来,我来县衙已有三日,那孩子比我多一日,难道就无人来报案?莫不是又是什么狸猫换太子,内宅争斗之事。
“苏安。”苏景行将碗筷往桌上一摔,怒喝一声。
冉凌雪和陆易大气都不敢喘,争着当小透明,猫着腰,准备开溜。
“哎,咱们不是有冉妹妹吗?”苏安大喊,强行把冉凌雪拖下水。
——淦!
“我……”
“啊……”
冉凌雪刚摆摆手,吐出一字,就见苏景行给苏安吃了一记爆炒栗子。
——真爽!
“不过。”苏景行教训完苏安,转身看向冉凌雪,“那孩子着实可怜,这几日有力气哭闹了,可县衙都是男人,无人会照顾孩子,且又是女婴,多有不便,雪儿能否……”
“否否否……”
众人头回见冉凌雪吐字如连珠炮。
“噗嗤……”陆易被她一连串的“否”字逗笑。
苏景行颇为尴尬,冉凌雪给他的初印象是乖巧,即便这几日她不愿参与办案,只要自己询问,她仍会回答,此次她这般干脆且带着惧意地拒绝,着实令人惊讶。
——我的天,县衙里最小的苏安二十二岁,再往上四五十岁到头,还好意思说没人会照顾孩子,那孩子生下就和自己断绝关系了吗?何况,你们也不能因为死了一个贪心的李何氏,就不给孩子找奶娘呀。
“大人,县衙里应是有已有子嗣之人,难道他们也照顾不了孩子,非得找我们这些官府之外的人献爱心?”
——陆大侠,好样的,不愧是我的嘴替。
冉凌雪心中浮现自己骄傲地拍着陆易肩膀的画面。实则是陆易的手搭在冉凌雪肩上。
而陆易为冉凌雪出头,是因昨晚交流后,觉得她每句话都在理。
“是啊,苏大人,不会可以学嘛,等你们日后有了孩子,不就熟悉流程了?不然头次当父亲,容易手忙脚乱。”冉凌雪声音发虚,整个人几乎藏在陆易身后,才勉强说完。
苏景行嘴角抽动几下,她似乎不喜欢孩子,从未见过这样的她。
陆易嘴角上扬,划出迷人弧度,这女人终于敢表达想法,是好事。
几人正闹时,成衣坊已将昨日冉凌雪看中的衣服送来,许是忌惮官府,来得格外早。
冉凌雪连借口都不用找,抱着衣服就回了后院。苏景行却意外紧跟其后,陆易忙不迭跟上。
“苏大人不会是对雪儿有别的心思吧?”
“陆先生这是吃醋了?”
“确实有点。”陆易回答随意,似在敷衍,可心却莫名漏跳一拍。
——也不知她一会儿出来是何模样?恐怕不会太出众吧?
半盏茶后,冉凌雪身着浅蓝色罗裙,腰间绣的荷花攀至前胸,更显鲜活明媚。她不会挽发髻,便简单将头发分三份,两边编成三股辫,中间扎起,掏洞向内一翻,把两边三股辫塞入洞中固定,最后将中间扎起的头发也编成三股辫,盘在后脑作发髻。只是她没首饰可戴,就这般简单清爽地出来了。
陆易眼前一亮,许是没抱期待,反倒有种惊艳之感,又或许是冉凌雪与这时代的女子有所不同,故而看着……
陆易明显感觉自己心跳加速。
冉凌雪宛如一朵典雅脱俗的花,虽叫不出名,却始终吸引目光,不时还能带来惊喜。
“你看这样多好。”苏景行先回神,心想——也难怪江伯兮会对她另眼相待。
“等等。”
陆易想都没想,径直上前,一支云钗自然地戴在冉凌雪头上。
“陆大哥,你身上还备着这些东西?”
“说不定是给未婚妻准备的吧?”苏景行掩面打趣,偷笑一番,又言归正传,“两位,我们该去扈家了。”
“这云钗我不能……”冉凌雪边跟着苏景行走,边要取下云钗还给陆易。
陆易轻咳一声说:“给你就拿着,这是昨日你看衣服时,我顺便买的,想着你能用得上,若真是给你嫂子准备的,哪能让你瞧见。”
冉凌雪长舒一口气,手摸胸口,仿佛在说“那我就放心了”。
陆易一时不解,自己这是被嫌弃了?
冉凌雪两条麻花辫,随她脚步左摇右晃,扰得陆易心神不宁,直至三人一同上了苏景行的马车。
苏景行坐在正中,冉凌雪在左侧,陆易怔怔地坐在冉凌雪对面,似要用眼神洞穿她的灵魂。
冉凌雪轻挑车帘,饶有兴致地张望,马车上的风景与走路时不同,许多有趣物件还未看清就已闪过,而前方的景象总令人期待。
“雪儿。”
“嗯?”
“你讨厌……”陆易斜睨苏景行,到底有所顾虑。
“什么?”冉凌雪回头,陆易的双眼如清泉,紧紧盯着自己。
“你似乎不喜欢小孩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