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被磷火染成诡异的青紫色,陆易手中那被蜂毒侵蚀的剑锋,泛起如同蛛网状的锈痕。他猛地旋身,朝着江伯兮左肩狠狠劈去。只见江伯兮迅速用染血的绷带卷住断崖边的枯藤,借着这股力道荡起身形,双腿如铁钳般绞住陆易的脖颈,瞬间使出一招凌厉的“苍鹰剪”!
陆易咳着血沫仓促后撤,同时剑柄暗格“嗖”地迸出三枚透骨钉。江伯兮这边,绷带突然散开,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暴露出来,涌出的鲜血竟在半空神奇地凝成血针,精准地将暗器全部击落。
“陆家小儿,就这点本事?”江伯兮赤足猛地踏碎岩壁,碎石如雨点般朝着陆易激射而去。陆易挥剑格挡,却只觉虎口一阵剧痛,这才惊觉剑身早已被毒蜂唾液腐蚀得脆弱如薄纸。一个踉跄,他朝着燃烧的蜜蜡堆跌去。
“对不住了雪儿!”陆易慌乱中左手甩出药绳缠住冉凌雪腰肢,右手的断剑已然横在了她的喉间。剑锋上残留的蜂毒迅速渗入冉凌雪肌肤,她颈侧瞬间浮现出恐怖的蛛网状青纹。
江伯兮见状,瞳孔猛地一缩,染血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心口,那里藏着能解蜂毒的良药。
“放开她!”江伯兮怒喝,声音在夜空中回荡。
“苏安一直那么仰慕你,整天屁颠屁颠地叫你陆大侠,我也记得你说过医者仁心,原来在你心里,就只有利用……”冉凌雪话还没说完,陆易便神情恍惚,站立不稳,冉凌雪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,仿佛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他心上。
“雪儿,我怎么会伤了你?”陆易满脸怅然若失,连连后退几步。
苏景行本想上前安慰冉凌雪,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,冰冷得如同腊月寒霜。
是啊,今晚这一切,都是他和陆易一手策划的,虽说伤她的剑在陆易手中,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无意中充当了那“执剑人”。
“好了,没事了。”江伯兮右手藏在身后,左手轻轻将冉凌雪圈入怀中,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。
“你不是……”陆易抬眼一瞧,瞳孔瞬间急剧收缩。
其实,早在之前,陆易就对江伯兮的不凡有所察觉。每次江伯兮现身,身上虽带着股子匪气,可言行举止间,却透着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优雅与从容。而且,他对江湖中那些隐秘之事和高深武学的见解,哪像个普通土匪能有的?
此刻,江伯兮面具意外掉落,露出那张绝美的脸。侧面看,下颌平面角完美达到美学标准,冷白的皮肤泛着极淡的铅灰色,好似高温烧制的瓷器,散发着无机质感。珊瑚红的唇色,既鲜润又带着缺氧般的暗沉。高挺而窄的鼻梁,保留着攻击性却又不至于显得阴鸷,鼻翼薄得近乎透明,皮下毛细血管隐约可见。那双狭长的狐狸眼,眼尾高高上挑,简直魅惑到了极致。
陆易身形瞬间僵住,接连后退好几步。他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,各种滋味涌上心头。江伯兮如此出众的容貌与气质,和他一直认定的土匪头子形象,简直天差地别。这让他不禁对自己执着多年的复仇信念产生了深深的怀疑,复仇之路,似乎一下子变得迷雾重重。迷茫、困惑、不甘、难以置信……种种情绪如汹涌的潮水,接连将他心中方才那疯狂的怒火淹没。
“别过来!”陆易突然咆哮一声,挥舞着手中长剑,泪水不受控制地断断续续落下,划过他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颊,紧接着便状若疯癫,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。
“江伯兮,你还会丢下我吗?”此时的冉凌雪,沉浸在伤痛之中,根本没察觉到陆易的离开。她只觉得在这个异世界,自己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。没办法,就像她笔下写的,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,比她原来的世界凶险太多太多。
次日,太阳高高升起,温暖的阳光洒遍大地的每一个角落。
冉凌雪躺在床上,双眸紧闭,眉头微微蹙起,似乎正在做着噩梦。
江伯兮戴着枷锁,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。
苏景行则满心担忧与悔恨,远远地坐着,目光在冉凌雪和江伯兮身上来回打量。昨晚,江伯兮面具掉落的那一刻,他就意识到,面前这人绝非他们所认为的土匪头子。
至于陆易,自从下山后,便没了踪影,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。
“江先生,得罪了。毕竟陆兄不在,这枷锁得等你见过乞丐和肖春桃的尸体,本官判完案子,再做处置。”苏景行走上前,施了一礼,随后招手让苏安带着李清溪进来。
“随便。”江伯兮眼睛始终盯着床上的冉凌雪,对周围其他人完全视若无睹。
李清溪刚靠近冉凌雪,江伯兮瞬间发力挣脱枷锁,破碎的木屑“嗖”地划过李清溪的老脸,在他脸上的褶皱处添了一道红痕。
苏景行这下算是明白了,江伯兮根本没把这枷锁当回事,这玩意儿确实奈何不了人家。
——说不定江伯兮愿意来县衙,全是看在雪儿的面子上。
“江先生,这是本官请来给雪儿姑娘看病的大夫,他没有恶意。”苏景行赶忙挡在李清溪身前,生怕江伯兮下一秒就把大夫揍一顿。
江伯兮默默从袖中取出一根白色丝线,冷冷问道:“会悬丝诊脉吗?”
苏景行回头示意李清溪回答。李清溪不屑地冷哼一声:“这不准。”
江伯兮皱了皱眉,心里惦记着冉凌雪的病情,不想多费口舌,又从袖中掏出白色袖帕,轻轻敷在冉凌雪皓腕上,说:“过来吧。”
“这样不准。”
李清溪话刚出口,江伯兮一道冰冷的眼神射过去,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。
“宫中太医给娘娘看病,不就用悬丝诊脉或者隔着方帕,你说不准,只能证明你医术不行。”
“老夫自然比不上宫中御医,既然有人信不过老夫,那我另请高明便是。”李清溪气呼呼地冷哼一声,甩袖就走。
江伯兮不再理会,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,拔掉红塞子,在冉凌雪鼻下晃了晃,又倏地收回袖中。
“你对她做了什么?”
“与你无关。”
江伯兮站起身,冷眼看向苏景行,接着道:“带我去见尸体,这案子早点了结,丫头醒来也好能看到我。”
“好。”苏景行点点头,面对强势的江伯兮,竟有一种无力拒绝的感觉。
江伯兮对那三名乞丐的事供认不讳。看到姚哥时,他斜眼一瞅,似乎发现了什么,伸手在姚哥脸上抓了几下,竟然扯下一个人皮面具,惊得苏景行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苏安,快让李沫去查这人的身份。”苏景行心中涌起一阵挫败感。
“不用,他应该是扈家的下人,扈单仁应该认得。”江伯兮提议道。
“对了,还有具女尸,是肖春桃。雪儿说你救过她,可第二天她的尸体却出现在……”
“我知道,她最后还是……”江伯兮停顿了一下,把后面几个字咽了回去,接着说道:“她不堪受辱,跳河自尽了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那天陆易带丫头出县衙疗伤,我一直跟着,刚好看到了肖春桃。”
“那你知道春樱吗?”
“就是想杀丫头的那个?”江伯兮反问,“我查过,她是肖春桃的妹妹。不过这女人真是没脑子,竟敢对雪儿下手。”
江伯兮冷哼一声:“苏大人,是不是该审问在下了?”
“江先生似乎并不在意。”苏景行一边吩咐苏安准备升堂,一边挑眉看向江伯兮。
“哼。”江伯兮没答话,找了个地方坐下小憩。
——难道他还有什么底牌?
苏景行正琢磨着,就听到江伯兮不耐烦的声音传来:“苏大人,动作快点,不然丫头醒来看不到我,我可……哼哼……”江伯兮没把话说完,只是右手握拳,暗暗加重力道,这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