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官……这……”王禹哲脸上有些挂不住,可也不好拒绝,只能转过身去,给陆易看自己屁股上的伤,血早已经浸染了他的官袍。
陆易起身,从袖中取出一颗黑色丸药,不由分说地塞进王禹哲口中。
“换了衣服,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王禹哲瞳孔微颤,突然发觉屁股不疼了,猜测那是夜王赏给他的止疼药,先行一个大礼,就屁颠屁颠地换衣服去了。
——哎呀,王爷好生霸道!
冉凌雪的心声又断断续续地传进陆易耳中。
——人家好生喜欢呢!哈哈哈……
——这要是王禹哲那胖子的心声,陆易还不得膈应死?
陆易暗戳戳瞅了冉凌雪一眼,偏生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。
——小爷的耳朵要不干净了!
及至出门时,已到酉时,陆易先按照和墨晷的约定,去了漱玉茶馆,他虽没有直接和墨晷说话,却用手势告诉墨晷他们暂时会住在府衙内。
墨晷掐指一算确定今晚有件好玩的事情发生,便不动声色的先表示同意,而后收摊回家。
冉凌雪故意说茶馆无趣,便拉着陆易要走,这一下王禹哲看在眼里,心里更是确定夜王喜好男风。
“王大人,你可知道江州府有什么书肆?我这……”陆易看了一眼冉凌雪,下意识觉得不好降低她的身份,略微琢磨一下,道,“我这兄弟写了话本,想卖出去,赚几个钱花花。”
“王爷既然信任下官,下官就带你们去砚涛阁看看,那是江州府内最好的书肆了,而且下官又与那老板熟识,卖个好价钱,不成问题。”
“如此就有劳王大人了。”
“王爷客气了,这边请。”王禹哲主动担任向导一职,带着两人穿过几个街巷,酉时三刻,冉凌雪才抬头看见观涛阁的牌匾。
——好名字。
冉凌雪心中暗叹:
——墨砚承千古,文涛卷江州。
陆易对着冉凌雪轻轻一笑,拉起她的手就上了台阶。
王禹哲被二人落在后面反倒不着急进去,而是四处瞅瞅找到正在巡查的衙役后,叫过来耳语几句,又打发人离开了,这才进了书肆。
观涛阁临窗六曲屏风隔出雅座,博古架上宋版残卷与时兴话本并陈,松烟墨香裹着雨前茶气在梁柱间浮沉。东墙悬《江州十二景》绢本,西侧藤编书篓堆满待修古籍,虫蛀的《太平广记》页脚蜷着只打盹的玳瑁猫。青砖地泼着未干的洗笔水,映出廊下书生为《霸道夜王》新章争红脸的剪影,账台旁炭盆煨着给熬夜抄书人备的桂花醪糟。
掌柜名叫沈默涛,他葛布直裰襟口露半截湘妃竹烟杆,花白辫梢系着枚洪武通宝当压胜钱。左眉断疤是年轻时校《盐铁论》被蠹虫惊掀烛台所留,右耳夹狼毫的习惯让耳垂生出老茧。指节粗大却捏得起绣花针——专给盗版书缝补缺页,掌心常年晕着靛蓝染料的星斑。笑时眼尾褶子藏得住铜钱,可当主顾试图压价,那对瞳孔便如未磨的端砚,黑沉得能吞下整条漕运的讨价还价声。
“哟,这不是王大人吗?怎么有空来此处,书肆真是蓬荜生辉呀!”沈默涛忙出来迎接。
“这位是夜王殿下。”王禹哲连退几步,避开的热情相迎,将主要位置让给陆易。
陆易却将冉凌雪推到前面说:“我这兄弟写了话本,想请掌柜的看看。”
“这……”
沈默涛刚要下跪,却被陆易拦住,“出门在外不宜宣扬,还是免了这礼节吧。”
“那话本有吗?在下先看看。”
“哦,带了。”冉凌雪从怀中取出,双手递去。
沈默涛却不敢托大,双手手心朝上,接过纸张细细研读一遍。
“王爷,请先坐着等待,这沈默涛做事可是仔细得很,不过他对于好的东西也是爱不释手,给的价格自然极为公道。”
“沈默涛。”冉凌雪默念一遍男人的名字,“这名字有水平,墨池承古韵,涛声卷文澜。”
沈默涛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,又低头看看手中话本,连连摇头。
“沈默涛,你可要想清楚,这可是王爷身边的红人,你……”
“这位公子。”沈默涛无视王禹哲的指教,径直走到冉凌雪身边,“以您的学识和文笔,写出大卖的话本不在话下,只是这名字还有这里面的关系,请恕老夫不敢认同。”
“原来你们不喜欢古耽,那我再改改。”
“古耽是何意思?”沈默涛显得有些茫然无措,他自认为读书颇丰,这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字眼。
“这……就是书中主角那种关系,又是描写古人的,就叫古耽喽。”冉凌雪不好意思地解释着,毕竟其中一个正主还在呢!
“什么关系?”陆易疑惑,想要先睹为快,可话本还没到手,就被一个年轻人接过手去。
“还请王爷不要见怪,那是老夫的儿子,沈砚舟。”
“啧啧啧……还真是妙,一个小小的话本,竟能传递出这么多的东西,小兄弟你是怎么想的,我请你喝上好的花雕,好好聊聊。”沈砚舟一把拉住冉凌雪的手臂,激动的两眼放光。
下一秒,冉凌雪被吓得愣神之际,沈砚舟疼得大叫一声,只见陆易握着他的手腕,反手一掰。
“登徒子,当着我的面都敢动手动脚,还喝花雕,尿喝不喝?”
“王爷,求您放过小儿。”沈默涛跪下求饶,“小儿绝无冒犯之意呀。”
——得,夜王好男风这事做实了。
冉凌雪扶额叹息,但是也给了她下一本书的灵感。
——江伯兮的黑锅够多了,也不差这一个,他应该不会介意吧?
冉凌雪想着,见陆易放开了沈砚舟,这才仔细打量一遍来人。
只见二十出头的少年身穿鸦青纱袍罩月白苎麻深衣,襟缘银线绣《山海经》旋龟纹,龟甲缀冷玉片降暑。身量颀长如新竹,束发的犀角簪刻着“砚涛阁”徽记——半卷书页叠浪花纹。左手戴祖传鸡血石扳指,腰间带悬着书刀、青瓷鼻烟壶装提神薄荷膏,皂靴滚边露出半截冰蚕丝袜,裤脚溅着门前驱暑的艾草水渍。
“其实也不是不行,但喝酒就算了。”
“那就不喝酒了。”沈砚舟仿佛是忘记了方才的教训又兴冲冲地去拉冉凌雪,好在被她灵活地躲开了。
“你就说这话本能卖不?”陆易将冉凌雪护在身后,撂下一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