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边,陆易小心翼翼地牵着冉凌雪的手,缓缓走到厨房。
葛望满脸堆笑,嘴角还露着些许油光,想来又在做菜时偷吃了几口。
“雪儿姑娘来了,大人特意吩咐,今日给你改善伙食,小的做了红烧排骨,清蒸鲈鱼,这里还有陆先生从外面买来的鲜虾馄饨。”
——所以你们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为了活捉江伯兮吗?
冉凌雪想着,斜眼看向陆易。陆易刚将一碗鲜虾馄饨放在冉凌雪面前,谁知道就听见她的心声,随即呆愣片刻,正不知道要开口解释什么的时候,冉凌雪的心声再度响起来。
——陆易,如果你不能通过我得到江伯兮的消息,你还会给我治病,给我买早餐,给我买纸笔吗?
往日的一幕幕,在冉凌雪脑海中铺展开来,不断闪现,如今再看,自己竟活成了一个笑话。
——还想着总能遇见一个靠得住的人吧,谁知道所有的温情都要付出代价。
“雪儿,这些荤腥之物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。”陆易一脸难堪,他也知道冉凌雪心中委屈,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,只好舀起一个馄饨,亲自喂到冉凌雪唇边。
“多谢。”冉凌雪说着,接过勺子,自顾自地吃了起来。
——其实早就应该明白,靠谁都不如靠自己。
“雪儿,你放心,我和苏大人不会伤害你的。”陆易眼中噙着泪水,他的神经再一次被冉凌雪的心声刺痛,可是他的这双手既然救不了父母嫡姐,总得学会杀人的手艺,江伯兮与他结下的仇,必须报由他亲手了结,苏景行身为当地官员也必须铲奸除恶。至于冉凌雪,其实她也可以不参与,只是有她在,或许能减少不少人的伤亡。
“随便吧。”冉凌雪嚼着自己最爱吃的红烧排骨,此时却味同嚼蜡,滚烫的泪珠落下,砸在馄饨汤中,激起小小的漩涡,她喝了一口,明明是咸了,可自己口中怎么会没有任何滋味呢?
“她怎么样了?”
不知道苏景行在狱中和春樱聊了什么,这会子才赶过来。
陆易回身,摇了摇头。
“今日先让苏安陪在你身边吧?”苏景行试探性地安排。
“随便。”冉凌雪毫不在意地夹了一口鲈鱼,喝尽了最后一口汤道,“我累了,先回房休息了。”
“雪儿,我们不会伤害你的。”苏景行眼中有几分心疼,他一开始是反对陆易这个计划的,可是事情又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,自己竟也会提出让冉凌雪去做官府的诱饵。
“今晚过了,我们再和她解释吧。”陆易起身拍了拍苏景行的肩膀。
“成败在此一举了。”苏景行叹了一口气,又安排道,“雪儿还是跟在本官身边吧。”
“不,我要亲自带着她。”陆易争执过后,又找到后院客房,与苏安一样,寸步不离地守在冉凌雪身边。
是夜,云狐山下,成群结队的火把照亮了上山的道路。
月光被层云揉碎成铁屑,洒在五十精兵玄甲上泛起青灰冷光。苏景行抬手示意停步,前方十丈处横着条浸透尸油的绊马索——白日看不过是枯藤,夜间却泛着鱼鳔般的油光。陆易耳廓微动,捕捉到三息外的草叶摩擦声,剑锋轻挑,惊起夜枭扑棱棱飞向峭壁,恰好掩盖弩机填箭的机括响动。
队伍贴着崖壁蛇行,每人腰间捆着浸过乌桕汁的麻绳,稍时攀岩可防毒蛛叮咬。
山寨箭楼轮廓渐显时,云层突然撕裂。月光如冷刀劈开雾霭,照见檐角悬挂的几具风干尸首。
冉凌雪在队伍中,心中满是不安。战斗开始前,她曾小声对陆易说:“陆大哥,我有些害怕,江伯兮之前说过,如果有一天发生什么事情,我跟在苏大人身边会更加安全一些。”陆易却紧紧握住她的手,低声道:“跟着我,我会保护你。”冉凌雪看着陆易坚定的眼神,便没有再坚持。
“放!”苏景行剑锋所指处,三架改良床弩同时激射。铁矢破空声裹挟着浸毒银哨,尖啸声竟与尸首碰撞频率共振。箭楼轰然崩塌的刹那,数十道黑影猿猴般从檐顶翻落,刀刃皆淬成哑黑色,完美融入夜色。
混战中最致命的并非刀光,而是骤然升起的磷火。匪徒踢翻墙角的陶瓮,蓝绿焰苗顺着酒渍窜上士兵铁甲,将玄甲烧成滚烫的烙铁。惨叫翻滚时撞开地窖暗门,涌出的不是预想的火药,而是成百裹着蜜蜡的毒蜂巢——这竟是匪首江伯兮布下的活火雷。
苏景行一边大喊着快逃,一边挥剑斩落蜂群,剑刃刮擦岩壁迸出火星,引燃地缝渗出的石脂水。火舌舔舐着蜜蜡毒蜂,将致命毒素蒸成七彩瘴雾。
混战中有士兵砍断悬尸绳索,硫磺球坠地炸开腥臭浓烟。
江伯兮的笑声从峭壁传来,伴着铁索桥断裂的巨响:“在下的这份大礼,苏大人可还满意?”
冉凌雪在乱军中慌乱逃窜,陆易在身旁护着她。然而,看着同伴们在江伯兮设下的陷阱中不断受伤,陆易心中复仇的火焰与对冉凌雪复杂的情感激烈碰撞。他深知江伯兮的武艺高强,此次围剿艰难重重,若不采取极端手段,很难将其制服。在极度的痛苦与纠结中,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疯狂。
突然,陆易一把薅住冉凌雪的脖子,像一个嗜血的恶魔,将手中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,另一只手扼住她的咽喉。
“陆易,你做什么,快放了雪儿。”苏景行大叫着,他当官这几年,对江伯兮的手段早有听闻,虽然毒蜂和瘴雾弄得他们狼狈不堪,可也不至于丢了性命。
“江伯兮,你可敢过来受死吗,要不然小爷就杀了她。”
冉凌雪心里咯噔一下,她不确定江伯兮会救她,她更没有想到陆易竟偏执到了如此地步,竟想要自己的性命。
——也罢,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了。
冉凌雪想着,泪珠滚落,砸在陆易手背上。
兴许正是因为这滴泪的缘故,唤醒陆易一分理智。捏在冉凌雪咽喉处的手,竟松了几分。
“放开她。”江伯兮的眼神逐渐阴冷,他深知冉凌雪对自己的重要性,同时对自己的武艺充满自信,觉得即使丢刀,凭借自身功夫也能在近距离制服陆易,救回冉凌雪。“小爷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。”
冉凌雪含泪抬眸望去,江伯兮的右手还缠着厚厚的绷带,此刻也已经染上鲜血,红得触目惊心。
“不要。”
冉凌雪用嘴型对着江伯兮说,若是江伯兮想要利用她,这五次救命之情,她有些还不起了。
江伯兮对着冉凌雪温情一笑,好似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,可又偏执拗地丢了手中的宝刀,一步步地靠近陆易。
“陆易,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,你我之间的仇恨,不必将她牵扯进来。你放了她,有本事杀了我。”
“陆兄,你冷静点,放了雪儿。”苏景行一边靠近陆易,一边安排手下围捕江伯兮。
可惜,就县衙中那些士兵的拳脚功夫,还不够瞧得,只见江伯兮抬脚一踹,就叫几人痛呼倒地,接连打滚,落下山坡。
“啊……痛……”冉凌雪倒吸一口凉气,白皙的脖子已经被陆易划出一道血痕。
“江伯兮,别再挣扎了,否则小爷保证不了她的安全。”
“陆易,你个懦夫,只会躲在女人的身后吗?”江伯兮拳头一紧,却又怕激怒陆易,又对冉凌雪造成什么伤害,随即又叹了口气说,“陆易,放了她,小爷给你一个将小爷捉拿归案的机会,小爷不能被那些功夫不入流的士兵捉住。”
与此同时,周围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着。士兵们与匪徒们短兵相接,喊杀声、惨叫声交织在一起。火势在山风中蔓延,照亮了整个战场,映出士兵们坚毅又疲惫的面容和匪徒们狰狞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