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时辰后,残王府门前,轿子落地。
喜婆唱和着叫门。
“新娘子到!”
府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。
身穿铠甲的侍卫推出一架轮椅。
半个月前,残王傅孤大败犬戎国,一口气收复六个州。得胜归来时,除了领旨谢恩就再没露面。
坊间传闻,残王在战场受伤,得了恶疾,时日无多。如今一看,传闻果然不虚,他连迎亲都站不起来了。
他眉眼修长,鼻峰高挺,只是脸色过于苍白,时不时咳喘两声,一看就是重病缠身。
独孤辰抬眸,看了一眼钉死如棺椁般的花轿,面色不虞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喜婆瞧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,心里不当回事。
“我家大小姐不愿嫁,老爷为了给王爷交代,特意将轿门封死,就等着您拆呢!”
说完,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他的腿。
“请王爷您踢轿门,莫误了吉时!”
残王眸光冷沉,似被激怒,声音沉冷。
“你好大的胆子!”
喜婆心头一颤,转瞬镇定。将死之人,没什么好怕的!
撇了撇嘴,气死人不偿命:“王爷,您若是个好的,我家大小姐也不至于逃婚,我们自然不会把喜轿封死。您犯不上与我个下人为难!”
这话说得无礼至极,独孤辰刚要开口痛斥,谁料一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黑血。身子一歪,瘫软在轮椅靠背上。他双目紧闭,脸色发青,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。
“王爷,王爷您怎么了?!”
亲卫立刻上前,慌忙将人推进府内医治。
慌乱中迎亲队伍被晾在门外。
等了半晌,管家才出来安置,让他们把喜轿抬进主院。
喜婆眉眼得意,朝沈宝珠讨赏。
“我呸!什么狗屁王爷,老娘几句话就把他气得吐血!二小姐,看来今晚我们一定能把好消息带给国公爷。”
沈宝珠抿唇娇笑,太子哥哥答应了她的。
只要残王一死,他就向皇上请旨赐婚。
残王战无不胜,是一把好刀,但并不好掌控。
他原本是先帝最小的儿子,得先帝宠爱,一度想将其立为储君。先帝早死,残王被发配边境参军。谁知竟让他闯出一条生路,成了战神。
今上忌惮残王,太子更是把他视作眼中钉。
她帮太子解决了这个祸害,将来定能坐稳后位。
两人正得意,殊不知残王府内,主院书房,案几上檀香袅袅。
刚刚还在呕血的男人,冷然睁开一双清明眼眸,丝毫不见方才病弱。
刚刚那些都是故意演给镇国公府人看的。
他是在百万伏尸疆场中拼杀出的王,怎会真被一个腌臜婆子气到。
亲卫递了茶水给他漱口,穿着青衫的神医自屏风后走出,替他把脉。
“王爷,你近期都不能妄动真气,否则寒气入骨,我也救不了你。”
独孤辰淡淡点头,重新理好衣袖。
亲卫端着刚熬好的药递过来。
独孤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,而后用锦帕压了压唇角。
与犬戎国最后一战凶险万分,他不甚中了犬戎王室的秘药,至今未解。
眼下内忧外患,他家王爷又无法动用真气……
亲卫愁眉不展,朝神医撒火。
“你个庸医,整天吹嘘自己活死人肉白骨,怎么连个毒都解不开!”
神医也来脾气,拍案而起:“这是王室秘蛊!要不是我,你家王爷早在三个月前就入土了!”
亲卫梗着脖子,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转头看向自家王爷。
独孤辰神色冷冷,瞟了正斗嘴的两人一眼。
“再聒噪就去柴房劈柴。”
亲卫缩了缩脖子。
“王爷,镇国公这次怕是来者不善。”
他家王爷就连陛下都要敬重三分。镇国公府竟敢如此造次!
神医掐动手指,眉头越皱越紧。
“镇国公这次下了血本,隔得老远我都能闻到喜轿里的血腥气。按卦象看,是空茫大凶。王爷还需小心。”
残王唇角挑起一抹凌厉的笑意。
那轿子犹如棺椁,喜期又选在中元节最阴的子时,里头怕是另有猫腻。
镇国公来势汹汹,宁愿舍弃嫡女也要同他作对。
好在他早有准备,生病是假,娶妻更是假。
这一切都是为了请君入瓮。
“王爷,新娘还在喜轿中,该如何处置?”
独孤辰抬眸,隔空看向停在院子里的喜轿,冷肃轻笑:“且让我会会她再说。”
他倒要看看,一个闺阁女子能奈他何?
与此同时,被钉死的喜轿内,鬼王琅骅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眸,视线与他在空中交汇。
缓缓勾起唇角,鬼魅一笑。
“呵,诡异命格,龙气在身,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……”
另一头,喜婆跟沈宝珠等人被迎到后院,由府兵层层把手。
更漏声声,沈宝珠懒洋洋坐在台阶上,捶打自己酸涩不堪的双腿。自打娘胎出来,她还从没做过这么远地路。
“喜婆,时间差不多了吧?”
喜婆驱动手中蛊虫,蛊虫已经变色。
“看来那小贱人已经成功容纳蛊虫,只要残王一碰她,那就必死无疑。”
沈宝珠得意一笑,拦下下人手里的茶盏,端起喝了一口,嫌弃皱眉:“残王府的茶叶真次,等事成了,我要太子赠我新春的贡茶。”
喜婆也美滋滋计划,等事成,她这也算是从龙之功,捞个大祭司的位置应该不难。
“沈星月一个贱种,也算死得其所!”
沈宝珠撂下茶盏,耳边传来最后一声更漏。
“时辰到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