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青给的伤药一连擦了几日,伤口已经痕迹渐消了,那玉肌膏很是惯用,若是在民间售卖,一定能得官眷贵人们的青睐。
天气愈来越冷,到了晚上,寝屋内便燃上了炭盆,室内如春温煦,年轻女子正坐在桌几旁边捣药,银拄不断击打银罐,将里面的草药捶的稀烂。
白虎伏在她的腿边,整个身子蜷成团正枕着尾巴睡觉,十一月的天,已经不暖和了,窗外树上的叶子已经落了七七八八,飘落在下面,不久就被洒扫庭院的下人们收拾干净。
这处院子与她而言,像是住所也像是囚笼。
自上次在城外破庙受伤之后,独孤辰已经有意无意让她不要出门,不要惹麻烦,当日独孤辰带着军马司的骑兵一道赶来的时候,至少从军马司到城门处,不管是过路的百姓还是当值的小吏都瞧得一清二楚。
之前肯借人给她调查柳木的事,现在却警告她不能惹出乱子。果然,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,任何得到的好处都是得要有条件来交换的。
很可惜,现在的她并无什么条件。
若是单单这一身似是凭空得来的医术能入独孤辰的眼还好说,偏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神医宋青。并且,相对于医术,她其实更擅长的毒术。
就好比面前银罐之内的草药,见血封喉。
身边没有亲信之人已经让她吃了亏,一次刺杀或许能有人及时解救,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呢?
“吱呀”一声,正想着,屋门便被缓缓推开,素桃从外面端着一盅银耳汤来,放在桌几边上,却没太敢靠近那堆草药。
“姑娘,天冷了不妨喝些热汤来暖暖身子?”
今日王妃的脸色依旧如平日那般清冷,只不过今日这清冷皮囊上瞧着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冷漠,年轻女子一袭淡花色薄绒衫裙,是当下京城内施行的渐变颜色,四肢处的眼色较深,越到中间颜色便越发轻减起来,远远看去,像是一朵已经盛开的花朵。
“素桃,我对你好不好?”
素桃不知沈星月为何这样问,却还是一跪,“自是极好的。王妃有何吩咐,奴婢就是赴汤蹈火也会完成。”
“何必是赴汤蹈火呢?”沈星月淡笑一声,“不过是再府上很是烦闷,今日格外想出去走走罢了。”
面前的丫鬟垂下双睫,掩住眸中神色,圆圆的脸儿肉嘟嘟的,只几个呼吸的功夫,小丫鬟就道,“眼下王爷不让王妃出门,但奴婢觉得,咱们可以从后门出去,只要不让人发现即可。”
沈星月满意的点点头,这丫头还算机灵。
“既如此,你就留下来,今夜我与清渠离开,若是有人来找,便推说自己身子不适,千万千万别被人发现了。”
素桃一惊,却还是点点头。
前几日从破庙回来之后,沈星月确实以养伤为由在府上闭门不出好几日了,沈府的消息都是两个丫鬟上街打听的。柳木果然是好了,她要是没好,何来的刺杀呢?
——
夜幕降临,时至深夜,冷风阵阵,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王府后门处,不久,两个身穿斗篷的女子便从后门出来,直上了马车,一气呵成。
木色的马车空间狭小,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,赶在宵禁之前将人送去贵乐坊。贵乐坊是什么地方,世家权贵子弟们的销金窟,一席千两银,坊内的酒楼客栈或是赌场花楼白日里人来人往,到了晚上,出入的可都是权贵了。
京中遍地皇亲,一到晚上,不少摸鸡走狗之辈便来贵乐坊一掷千金,但少有人知道,这贵乐坊不仅做活人生意,同样也做死人买卖。
贵乐坊对面是个酒楼,横着看店面宽阔,在往上有叠加了几层,墨金写出来的牌匾雄厚有力,挂在二三楼的中间,显得气派极了。贵乐坊的后面是一整条清河,贵乐坊乃是临河而建,此时河道两边的木架子上挂着数十排红彤彤的红灯笼,不仅能照明还为此处的贵乐坊平添一份靡丽之色。
马车停在贵乐坊与酒楼中间,车夫来催,清渠与沈星月二人一前一后的下来,没去贵乐坊反而是去了对面的酒楼。
贵乐坊在此地已经有些许年头了,里头的年轻姑娘们都不知换了几波人,为了拢住那些耽溺于享乐的世家子弟们,贵乐坊可是花样甚多,比如什么蒙眼摸人的大杂烩,甚至有人耐不住下面的物件,当即就靡乱的也是常见,附近男人女人们的声音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助兴,但有人不喜如此,便购置单间。
所谓单间,就在沈星月的对面,贵乐坊三楼上是一整排的古色单间,许是为了附庸风雅,上头房间名字都是一个词牌名。
文雅与风流,合二为一。
三楼处的栅栏都是繁复复杂的精致雕花镂空纹样,舞女携客人们上楼,在一个个房间外面皴寻,这一幕幕尽数都能被对面的酒楼看见。
“姑娘,咱们来这干什么?”
沈星月尽可能的看向贵乐坊的全貌,道,“贵乐坊豢养杀手,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将人掳走的?”
清渠摇摇头“姑娘也知道,那些杀手是听命于人,这贵乐坊财大势大,又有数不清的暗卫和杀手,姑娘若是要报仇,岂不是与整个贵乐坊为敌?”
沈星月默了默,没说话。
她更好奇的是,这贵乐坊凭何可以豢养杀手呢,此事她知道,旁人也会知道,既然知道却不拆穿,只能说贵乐坊身后之人的背景实在高深了。
对面三楼之内,十一月的天,贵乐坊内却十分温暖,熏香袅袅,美人美酒足以让那些人快活。
“美人美人别走呀...”
贵乐坊内正演着一场好戏,有个穿着褐色绸布的中年男人长得肥胖,正背对着酒楼拦住一个舞女,那女子脸上带着薄薄一层面纱,身上穿着的也是花色各异的轻纱,双臂都坦露出来,腰间系着一圈一圈的小铃铛,像是异域的打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