预产期那天,整个云山都笼罩在金色的晨雾中。
我蹲在产房门外,手指几乎要把门框抠出洞来。凤九的呻吟声从里面传来,时而高亢时而低沉,像某种古老的歌谣。已经三天了,从第一阵宫缩开始,时间仿佛被拉长成黏稠的蜜糖。
\"欢喜哥,喝点水吧。\"芳芳递来茶杯,我摇摇头,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雕花木门。
门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金光,紧接着是娇娇的惊呼:\"出来了!\"
我猛地站起来,膝盖撞翻了凳子。就在我要冲进去的瞬间,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空气——不是普通婴儿的哭声,而是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鸣叫,像是雏凤初啼。
木门吱呀一声打开,娇娇抱着个金光闪闪的\"茧\"走出来。那是个半透明的椭圆形光茧,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着个小身影。
\"这...这是...\"我声音发抖。
娇娇脸上混合着疲惫与惊奇:\"老板娘说,要等光茧自然裂开。\"
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光茧,它比想象中温暖,表面流转着金红色的纹路,像有生命般微微起伏。透过光膜,能看见里面的小东西在动。
\"凤九呢?\"我抬头问。
\"睡了。\"娇娇擦了擦额头的汗,\"她说消耗太多灵力,要休息一会儿。\"
我抱着光茧轻手轻脚走进卧室。凤九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长发散在枕间像泼墨。听到动静,她微微睁开眼,金色瞳孔有些涣散。
\"欢喜...\"她声音细如蚊呐。
我跪在床边,把光茧轻轻放在她枕边:\"你看,我们的...\"
\"宝宝。\"凤九露出虚弱的微笑,指尖轻触光茧。茧内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,朝她的方向挪了挪。
\"要多久?\"我问。
\"三天。\"她闭上眼睛,\"像孵蛋一样...\"
我哭笑不得:\"还真是个蛋啊?\"
凤九已经睡着了,胸口规律地起伏。我守在床边,目光在妻子和光茧之间来回。窗外,大黄不知何时蹲在了窗台上,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光茧,尾巴轻轻摇晃。
接下来的三天,农家乐处于一种奇妙的静止状态。客人们都被婉拒,小翠和火童子轮流守在院门口。最神奇的是梨树——本该在夏季枝繁叶茂,却突然开满了花,雪白的花瓣不断飘落,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。
第三天黎明,我正打瞌睡,突然听到细微的\"咔擦\"声。光茧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纹!
\"凤九!\"我赶紧摇醒她。
裂纹迅速蔓延,整个光茧像打碎的琉璃盏般裂开。金光四溢中,一个小婴儿躺在碎片中央,浑身沾满金色的黏液,正挥舞着小拳头哭嚎。
我屏住呼吸。那是个女婴,看起来与普通婴儿无异,只是后背肩胛骨的位置有两个金色的羽翼状印记,随着哭声一明一暗地发光。
\"我们的女儿...\"凤九虚弱地伸出手,婴儿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,朝声源转过头。
我颤抖着手指碰了碰婴儿的小脚丫,温热的,比常人温度高些。当我试图抱她时,她突然打了个喷嚏——一小簇火苗从她鼻孔喷出,差点燎着我的眉毛。
\"嚯!\"我猛地后仰。
凤九轻笑:\"随我。\"
清理干净后,我们终于能好好看看这个小家伙。她有一头罕见的红棕色胎毛,眼睛暂时还是普通的深褐色,但瞳孔在光线下会显出金色环状纹路。最特别的是那两个翅膀印记,摸上去微微凸起,像纹身又像胎记。
\"叫什么名字?\"娇娇凑过来问,身后跟着同样好奇的芳芳。
凤九看我:\"你定。\"
我挠挠头,突然灵光一现:\"喜羽。欢喜的喜,羽毛的羽。\"
\"喜羽...\"凤九轻声重复,低头亲了亲婴儿的额头。小喜羽咯咯笑起来,小手抓住了母亲的一缕头发。
最初的惊喜过后,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。喜羽不是普通婴儿,这点在出生第三天就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首先是体温问题。她正常状态下体温就接近39度,哭闹时能升到45度以上。普通襁褓根本不行,一裹上就开始冒烟。最后还是凤九用灵力混合凤凰羽毛编织了特殊襁褓,才解决这个问题。
其次是进食。喜羽拒绝普通奶粉,只喝凤九用灵力温过的羊奶。有一次娇娇不小心喂了常温奶,小家伙气得喷出小火球,把奶瓶熔成了玻璃坨。
最麻烦的是睡眠。喜羽白天昏昏欲睡,晚上精神抖擞,而且必须有人抱着来回走动。我和凤九轮流值班,后来大黄看不下去了,主动请缨当\"摇篮\"——它变回山君原形,让喜羽趴在它厚实的皮毛里睡觉,效果出奇地好。
满月那天,农家乐举办了小型庆祝宴。说是小型,却来了不少\"特殊客人\"。
小翠不知从哪找来一群山精姐妹,在院子里跳起了飘渺的云雾舞;灶台下的火童子表演喷火杂技,把苹果烤熟了喂给大黄;最令人惊讶的是位白胡子老头,自称是云山土地,偷偷在喜羽的摇篮里放了枚玉符。
\"保平安的。\"老头冲我挤眼,拄着拐杖消失了。
凤九抱着喜羽坐在主位,今天特意换上了大婚时的红裙。喜羽裹在金色襁褓里,好奇地打量四周,当火童子喷出火龙时,她兴奋地挥舞小手,差点把襁褓点着。
\"小心点!\"我赶紧把火星拍灭。
凤九却不在意:\"她不怕火。\"
正热闹时,院门突然被风吹开。一个穿黑袍的道士站在门口,面容隐在兜帽阴影里。热闹声戛然而止,所有山精都警惕地后退。
\"听闻凤凰得女,特来道贺。\"道士声音沙哑,从袖中取出个木盒。
凤九站起身,眼中金光大盛:\"不必。\"
道士僵持片刻,突然咧嘴一笑,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:\"那就...改日再访。\"说完化作黑烟消散。
满月宴的气氛被破坏了。客人们陆续告辞,凤九抱着喜羽在农家乐周围走了一圈,手指在墙角、门楣处留下金色符文。
\"那是谁?\"我小声问。
凤九摇头:\"不认识,但来者不善。\"她低头亲了亲熟睡的喜羽,\"我会保护好她。\"
夜深后,我抱着喜羽坐在梨树下看星星。凤九靠在我肩头,手指绕着女儿的小手。
\"她会飞吗?\"我突然问。
\"也许。\"凤九微笑,\"等她长大些。\"
喜羽突然睁开眼睛——现在她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金色了,像两轮小月亮。她抓住我的食指,一团温暖的金光从她掌心扩散,将我们三人包裹其中。
在这团金光里,我看到了模糊的画面:一个红发少女在云间翱翔,背后展开比凤九更华丽的羽翼;农家乐变成了宏伟的楼阁,门口牌匾写着\"凤凰别院\";我和凤九站在远处,容颜未改,微笑着向少女挥手...
画面消散,喜羽又睡着了,小手还紧握着我的手指。
\"她给我们看了未来。\"凤九轻声说。
我喉头发紧:\"那是...多少年后?\"
\"百年?千年?\"凤九靠紧我,\"对我们凤凰来说,不过弹指一挥间。\"
我低头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,突然明白凤九的意思。作为半凤凰,喜羽的寿命可能远超常人。而我...只是个普通人类。
\"别想那么多。\"凤九似乎读懂了我的心事,握住我的手,\"我们有现在。\"
梨树的花瓣无声飘落,有几片落在喜羽的襁褓上。大黄不知何时趴在了我们脚边,毛茸茸的尾巴盖住我的脚踝,像条温暖的毯子。
就这样,我们一家三口(外加一只神兽)在星空下静静依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