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砸在铁皮屋顶的声音像一万面战鼓。
守山人掏出的冰晶里,那片蓝羽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。雪盯着它,瞳孔收缩成两道细线——我这才发现她的虹膜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结构,而是无数六边形冰晶组成的漩涡。
\"三百年前...\"守山人声音混着雷声轰鸣,\"你师父把你分成两半。\"
玄清子带来的铁箱突然剧烈震动,里面传出指甲刮玻璃的声响。雪踉跄后退,撞翻了一摞蒸笼,她太阳穴附近的皮肤开始诡异地蠕动,仿佛有另一个生命体要破皮而出。
我抄起擀面杖挡在她前面,却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——雪的长发正从发梢开始结冰,地板上蔓延出霜花组成的古老符文。
\"欢喜。\"她抓住我手腕的力度几乎要捏碎骨头,\"箱子里是...我的另一半。\"
铁箱的符咒无火自燃,玄清子趁机甩出青铜铃铛。铃声响起刹那,我亲眼看见雪的面容扭曲了一瞬,右眼突然变成暗红色,而铁箱里同步传出凄厉的尖啸。
\"雪魄珠裂,灵脉将枯。\"守山人突然割破手掌,将血抹在雪额头,\"丫头,你听——\"
雨声里混入了某种低频震动,像巨型心脏衰竭前的挣扎。我手机突然疯狂弹出预警:市政通知全城饮用水出现不明结晶物,动物园的企鹅集体面朝北方长跪不起。
雪的表情突然变得陌生,她漂浮到半空,用双重音调念出晦涩咒文。厨房所有金属器具开始共鸣,冰箱门上渐渐浮现出雪山轮廓——正是姑射山主峰的形状,只是山顶缺了一大块。
\"原来如此。\"守山人脸色铁青,\"他们把'影雪'养在缺口的灵脉里...\"
玄清子突然暴起发难,桃木剑直刺雪心口。我抡起铁锅砸偏剑锋,滚烫的卤汁泼了他满脸。趁他哀嚎时,守山人掷出兽骨匕首,精准刺穿铁箱锁扣。
箱盖炸开的瞬间,整个厨房的温度骤降二十度。
黑色冰晶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结成与雪一模一样的人形,只是通体漆黑,双眼血红。它贪婪地深吸气,雪立刻痛苦地蜷缩起来,有缕缕蓝光正从她体内流向黑影。
\"本体与镜像终将归一。\"玄清子抹着脸上的卤汁狞笑,\"多谢你们帮忙解除封印!\"
黑影发出高频尖笑,扑向雪的速度快成一道残影。千钧一发之际,守山人甩出串兽牙项链,在雪周围形成淡金色屏障。黑影撞上屏障的闷响像擂在牛皮鼓上,震得我耳膜生疼。
\"欢喜!\"雪在屏障里对我伸出手,\"它要吃掉我的...\"
话未说完,她突然僵住,瞳孔完全被冰晶覆盖。与此同时,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——院里的水管全部爆裂,喷出的不是水而是细碎冰晶,在半空组成模糊的雪山图案。
黑影趁机化作黑雾渗入地缝。守山人急得跺脚:\"糟了!它去追灵脉了!\"
我抱起失去意识的雪,她轻得像张纸,皮肤下流动着幽蓝微光。守山人检查后脸色更难看:\"影雪抽走了她三成精魄,得尽快...\"
话被破门声打断。白晓顶着暴雨冲进来,相机镜头还滴着水:\"读者爆料说你们这...\"她突然呆住,镜头对准飘浮的厨具和发光的雪。
我下意识遮住雪的脸,却听见相机咔嚓一声——白晓把刚拍的内存卡掰成了两半。
\"我就知道是真的!\"她眼镜后的眼睛亮得吓人,\"市政厅的水质报告我看了,结晶物含有未知同位素...\"
玄清子突然朝她甩出符纸。我根本来不及反应,只见雪的手指微微一动,符纸在空中变成只扑棱蛾子,栽进酱油碟里扑腾。
守山人趁机扯开兽皮衣,露出胸口狰狞的雪山纹身:\"记者姑娘,想不想看更大的新闻?\"
接下来半小时,我的世界观经历了八级地震。原来姑射山是华北平原的\"水脉之眼\",雪作为山灵核心,三百年前为躲避修士追杀,将纯净的\"雪魄\"意识寄宿在少女尸体中,而暴戾部分被封印在灵脉深处。如今封印松动,影雪要吞噬本体重掌山权。
\"修复灵脉会怎样?\"我摸着雪逐渐冰凉的脸。
守山人沉默地卷起裤腿——他的小腿以下全是岩石。
白晓突然举手:\"我表叔是地质局的!他们上周监测到姑射山地壳异常...\"她掏出手机展示卫星图,山脉轮廓竟与雪冰箱上浮现的一模一样。
雪突然睁眼,眸色变成不祥的深紫。她飘到窗前张开双臂,整座城市的雨滴瞬间定格,倒映着无数微小雪山。
\"它在召唤水脉。\"守山人抄起猎枪,\"再不阻止,明早全城水管都会爆裂!\"
我背起雪就往外冲。她在我耳边气若游丝:\"欢喜...我要是变回雪山...\"
\"那我就去考护林员。\"我踩过漫过脚踝的冰水,\"天天在你头上堆雪人。\"
暴雨中,影雪正在农家乐门口重组身躯。它比刚才凝实许多,甚至穿着和雪同款的碎花裙——只是颜色漆黑。看见我们出来,它歪头露出雪绝不会有的妩媚笑容:\"姐夫好呀~\"
我抡起铁锹拍过去:\"谁是你姐夫!\"
铁锹穿过黑影砸在地上,震得我虎口发麻。影雪咯咯笑着散成雾状,又在我背后重组,冰凉的手指划过我后颈:\"姐姐的记忆里...你炒菜时总偷吃火腿。\"
雪突然自我背上腾空而起,周身迸发蓝白光晕。两道龙卷风般的冰雾在她与影雪之间形成,碰撞时爆发的冲击波掀翻了院里的面包车。
守山人趁机用兽血在地上画阵,招呼我站到阵眼:\"小子,愿不愿意分点阳气给她?\"
\"抽干都行!\"
他割破我手掌按在阵眼。剧痛中我看见难以置信的画面——无数发光细线从阵法延伸出去,另一端连接着雪的四肢百骸,而更远处,姑射山方向有根巨柱般的蓝光正在崩塌。
影雪突然发出胜利的尖啸。它撕开自己胸膛,露出里面跳动的漆黑冰晶——那东西的形状与守山人带来的雪魄珠残片完全一致。
\"灵核!\"守山人目眦欲裂,\"它把灵脉污染了!\"
雪的力量明显开始衰退,冰晶护甲出现裂痕。影雪趁机扑来,却在触到她前突然惨叫——白晓不知从哪找来高压水枪,正用掺了盐的水柱滋它。
\"食盐驱邪是我奶奶教的!\"她边滋边喊,\"我调了饱和盐水!\"
影雪被盐水淋到的部位滋滋冒黑烟。我灵机一动,冲进厨房抱出所有食盐,和守山人配合着撒出个盐圈。雪跌落在圈内喘息,影雪则在圈外怨毒地徘徊。
\"没用的。\"玄清子在远处冷笑,\"等灵脉完全污染...\"
他的话被警笛声打断。三辆市政工程车堵在路口,穿防护服的人正用仪器检测满地冰晶。白晓突然拽我蹲下:\"糟了!那是特别事务处理局!\"
影雪趁机化作黑雾钻入下水道。雪精疲力竭地倒在我怀里,皮肤几乎透明到能看见骨骼——那不再是人类骨骼,而是晶莹的冰晶结构。
\"欢喜。\"她指尖在我掌心画圈,\"如果我必须回去...\"
我吻住她发凉的嘴唇,尝到雪山融水的味道。月光穿透雨云照下来,我们的影子在地上交叠成一座完整的山形。
守山人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口带着冰碴的血:\"小子...山灵契约要成了。\"
我这才发现掌心的伤口渗出无数金丝,正与雪体内的蓝线交织。白晓突然指着远处惊叫——姑射山方向的夜空亮起诡异极光,而城市所有喷泉同时喷出三十米高的水柱。
影雪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:\"姐姐,你听——山在哭呢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