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珍珠望向马车,语声微沉:“这一切,都是缘于霜翎……亦是我欠她的。”
霜翎虽然在幽冥血宗吃了不少苦,可她也在其中,感受到了温情和安宁。
正因如此,姚珍珠在听她说起幽冥血宗的种种时,专门去调查了背后隐情。
之后,银两药材,就没断过。
霍家能因‘复活术’找到幽冥血宗,也是因她刻意指引。
所以,冥君在得知姚玉珠身份后,立即来信南州确认。
得到回复,又得知缘由后,自是要‘多加照顾’。
不远处,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来送霜翎。
他们终于做到了,都有机会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可霜翎太遗憾了。
这遗憾,揪着众人的心,引人纷纷泪目。
……
这天,沈怀谦陪着姚珍珠,一直在告别。
告别完冥君,玉珠,又和秦归鸿兄妹告别。
兄妹二人要随衡山王一道回京都,接秦老将军和秦家大郎。
姚珍珠征求拾芜的意见:“要跟着去吗?”
拾芜看着她的肚子,坚定摇头。
姚珍珠内心柔软,摸摸她的脸。
“傻丫头,你也不能守我一辈子,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拾芜比划着:“护你,就是我想做一辈子的事。”
姚珍珠眼眶有些酸。
许是怀孕的缘故,近来情绪比较容易波动。
她克制着,朝秦归鸿那边看了眼。
“那他怎么办?”
拾芜很自信:“他会来找我的。”
姚珍珠故意追问:“若以后成亲了,又怎么办?”
拾芜想了想,“那你愿意收留他吗?”
姚珍珠笑道:“你该问他愿不愿意被我收留。”
拾芜很肯定:“他愿意的。”
初宜在一旁打趣道:“小姐你就别操心她了,咱家拾芜可有手段了。昨日我还瞧见……”
拾芜一个眼刀扫来,初宜赶紧闭嘴。
还因,秦归鸿兄妹正朝这边走来。
秦晚意抱着姚珍珠手臂,依依不舍。
“也不知能不能赶回来陪你生孩子……”
姚珍珠笑:“又不能帮我生,想体验还是自己加油吧。”
局势明朗,想必她和关钊之间,也不再是问题。
秦归鸿则是问道:“王爷让我问问少夫人,可有信要带给长公主?”
姚珍珠摇头,“没有。”
因利益而起的契合,并不能说明什么。
天就是天,民就是民。
天可照拂万民,民却不能想登天就登天。
秦归鸿了然,敬佩点头。
随而,目光深深地看向拾芜。
拴芜比划着:“等你。”
秦归鸿老脸一红,故作沉稳:“要听少夫人的话,别乱跑,别乱试药。”
拾芜乖乖点头。
姚珍珠不乐意了:“不知秦二哥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家拾芜?”
秦归鸿噎了噎,目光坦荡道:“等我从京都回来,定按规矩,向少夫人提亲。”
人生而不易,活着更不易。
既然老天爷给他安排了如此美好的缘分,他必加倍珍惜。
拾芜得意地弯了弯唇。
看吧,就说他会来找我。
女大不中留呀。
姚珍珠无奈般笑了笑:“那就等到时候,我再把拾芜交给你管。”
送走秦家兄妹,还有仇九,璃心,柳大夫……以及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。
他们因共同的仇人,聚集在一起。
如今仇人获罪,他们也终于从黑暗深渊走向了光明。
终于可以想一想,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。
有的想去闯荡江湖,四处看看。
有的想隐姓埋名,重新开始。
无处可去的,姚珍珠便安排差事。
如今,瓷器和织造生意,已经搭建起来,沈姚两家的生意,遍地开花,再多人都可以安排下。
这些事,需要慢慢来安排。
今日一见,算是一起对过去的告别。
还是凤凰山下的观音庙,众人泣不成声。
是压抑太久的释放,更是劫后余生的相拥。
残阳如血,姚珍珠站在石阶上,望着那些曾经满身戾气的面孔,如今都淌着滚烫的泪。
仇九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璃心的衣袖,这个昔日杀人不眨眼的汉子,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她目光落在角落里那道单薄的身影上。
“柳大夫。”
姚珍珠轻声唤道:“还回来吗?”
柳大夫抹着眼角一笑:“少夫人的身子一直是老夫在照看,临盆大事,老夫怎敢失职。这一趟回老家,老夫去去就来。”
姚珍珠福了福:“有劳。”
忽然有笛声破空而起,有人吹起了清越悠扬的曲子。
菱歌儿在曲声中,轻吟婉唱:“青锋锈,白骨朽,十年恩仇酒一瓯。
夜雨铃,故人影,相逢犹记旧衣襟。
血染袍,魂未销,凤凰山下雪满刀。
春又来,柳絮飞,且将前尘付斜晖……”
她的嗓音清亮中带着沙哑,像一柄刚拭去血痕的玉簪。众人和着节拍,有人以刀击石,有人以掌拍膝,渐渐汇成苍凉的合鸣。
姚珍珠抚着隆起的腹部,看着沈怀谦正把酒洒在庙前老槐树下……那树上,飘着无数红绸。上面写着这些年所有没能熬到今天的同伴,以及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们。
随后,大家各自写上新的愿望,一起挂了上去。
清风卷着柳絮飞过观音慈悲的眼眸。
那些系满愿望的红绳轻轻摇曳,仿佛在见证这群从地狱爬回来的人,终于亲手剪断了命运的枷锁。
……
这日,回到沈家时,已是暮色四合。
沈家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等着。
他们不知过程,但知结果。
更知,是谁在背后搅动风云。
有人敬佩,有人震憾,有人敬畏,也有人心疼。
元氏第一个迎上来,紧握着姚珍珠的手,轻轻道:“这下,总该好好歇养身子了吧?”
姚珍珠温声:“是,母亲。”
沈怀珏抱着姚珍珠手臂,小猫儿似的在她肩上蹭蹭。
“嫂嫂天下无敌第一好。”
老夫人眼睛几度模糊,脸上却挂着笑容。
“行了,人都回来了就好,让珍珠去休息吧。”
衡山王亲自派人来过,说恢复沈家爵位的文书,不久就会下来,让他们安心。
还带走了沈庭轩的一些画,说要重新审他的案子,兴许还能追加功勋。
姚珍珠承诺的,她真的都做到了。
是以,无人敢再去怪罪为何不趁机邀功,为沈家讨个一官半职。
他们对姚珍珠已经深信不疑。
她不要,自有她的道理。
再者,当官哪有做生意爽?
不但能赚钱,还特有挑战性。
就拿沈二爷来说,谁能想到,他竟是个做房牙子的天才?
沈三爷也在姚珍珠的支持下,逐渐发展起了他钟爱的文玩市场。
当官看似是条锦绣大道,但锦绣下的暗枪暗刀,不是一般人能玩转的。
当然,沈家依然需要有人走这条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