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想到了昨天晚上,她自己一个人生火烧水的事。
她原本还以为是方文锦不能读书了,心里难受,所以连过来搭把手的动作都没有。
但是现在看来,倒是她自己想多了。
还说什么君子远庖厨?什么狗屁言论?!
林晚冷脸道:“李青华说你学识不错,但听你刚才说的话,我就知道是夸大其词了。”
林晚说道:“我虽然是个妇人,没什么见识,但偶尔路过茶楼,也能听到说书先生说个一句半句的。”
“君子远庖厨,见其生,不忍见其死。说的是君子当有一颗仁爱之心,不要杀生。你这是学一半丢一半啊,只学对自己有利的,难怪这么多年也考不上秀才。”
林晚语气奚落,把人疼批一顿后,又道:“你现在不读书了,以后打算怎么办?就每天闲在家里哀声怨道吗?”
“就连方子轩都知道干活了,你难道连一个七岁小孩都不如?”
读了几天书,学了几句文绉绉的话,还真就把你能耐住了。
歪理一堆,正经活却一点都不干!
方文锦被骂得连回口之力都没有,最后只能弱弱地解释:“同窗学子都是这么说的。”
林晚冷哼一声:“你的那些同窗,家里有钱有闲有仆人,所以不用自己动手,方文锦,你有什么?”
方文锦哑口无言,愣了一会儿,他居然觉得林晚说的还挺有道理的,硬着头皮跑进去接手,时不时搅拌一下:“娘子说的是,文锦受教了。”
林晚白了他一眼之后,这才出了门,不骂你几句,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。
刚出门,方淼淼和方子琴就背着野菜回来了。
林晚让她们赶紧去吃早饭,然后跑去河边,把其他人叫上岸。
林晚问方二河:“你知道村里谁家有麦子吗?”
方二河想了想说:“咱这地方不南不北,村里许多人家都种了麦子,欸,要说谁家有,咱们隔壁向婶子家里就有啊,向婶子是从北方过来的,习惯吃面食,家里的麦子种得多,应该有多余的。”
家里好歹有了些余粮,他们自己手里也有了钱,河里的螃蟹河虾能卖钱,山上的野菜也能卖钱。
有了这么多条件的加成下,大家再看见这一锅野菜肉沫粥时,脸上总算是没有再露出心疼的表情。
但是早饭过后,方淼淼还是坚持要把两块猪肉熏了。
不过林晚更喜欢吃新鲜的,舍不得好好的猪肉变成腊肉。
在她的据理力争之下,总算是保住了半块猪肉,留做中午炒菜吃。
饭后,林晚去敲了向娘子家的门。
向娘子早就听到了林晚的声音,但实在不愿意去开门,等了好一会之后,发现门外的敲门声还是锲而不舍,只得去打开院门。
“有事吗?”向娘子的语气不太客气。
林晚知道人心中的成见,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,还是带着笑脸问:“向娘子,你家里还有麦子不?”
向娘子从上到下扫视着林晚:“有是有,但是我可不会借给你,你也在我面前哭穷,我家娘俩更穷。”
林晚见向娘子就要关门了,忙说:“向娘子,我是想买,我想买三斤,价格你定,如何?”
向娘子犹豫了一下,才转身进去:“成吧,你等着。”
向娘子心里嘀咕,今天的林晚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讨人厌了。
不多时,向娘子拿着三斤麦子出来了:“这也是去年的麦子了,就算你6文钱一斤吧,18文,不二价。”
林晚爽快地给了钱,向娘子也将麦子递给了林晚。
但向娘子实在不信林晚的人品,不免又加了一句:“我家里没有秤杆,但我估摸着就是这么多,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就算了,别以后又来找我麻烦。”
林晚拎在手里提了提,她其实估摸不出重量,但向娘子一向爽快,所以林晚也不疑她:“我信向娘子不会骗我的,走了啊。”
向娘子看着林晚的背影,一边嘀咕一边关门:“这林晚是吃错什么药了吗?”
回家后,林晚把三斤麦子全部泡在盆里,放在自己房间里一个阴凉的角落。
方文锦依旧是手不离书:“娘子,你这是在做什么?麦子泡在水里容易坏。”
林晚还在为今天早上的事情生气,并不想搭理这个人,真是瞅着就来气。
林晚甚至在想,要不把方文锦一脚踢开算了。
这些自以为读了几句圣贤书就自诩清高的书生,迂腐思想难以改变,搞不好以后还要作什么妖。
林晚认真思考了一下,觉得可行,把方文锦踢开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免得方文锦以后还要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子压她一头。
不过和离之后,她能去哪里落脚呢?
回娘家肯定是不行的,当年原主非要嫁给方文锦,早就和娘家闹崩了。
不过,倒是可以让方二河他们给她在大饼村搭个草棚子,先对付几天。
等这批麦子发芽了,熬成麦芽糖,她就有钱了。
林晚静静地看着方文锦,淡淡地说:“方文锦,有件事,我们得谈谈。”
方子轩这个熊孩子她能忍受,是因为还有可以教育的空间。
但是方文锦嘛,已经有了他自己的思维模式,再想调教,怕是难。
方文锦不知为何,被她看得心里一紧:“怎,怎么了?”
“方文锦,我们和离吧。”林晚的语气十分平静。
就好像在说,今天下雨了一样自然又随意。
方文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连手里的书掉了都没工夫去管了:“娘子,你,你说什么?”
林晚主动帮他把书捡起来,放在桌上:“我认真考虑过了,咱们不合适,所以还是和离吧。”
方文锦赶紧走过去抓着林晚的手:“娘子,你,你为什么突然就要,就要……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吗?”
“对不起,娘子,我已经知道错了,刚才就想和你道歉了,你不要、不要生气了好不好?”方文锦抬起眼睛,满眼都是泪水。
整个人都陷入了自责的情绪里。
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,秀才考不上,也不会挣钱,现在连娘子都要被他气跑了。
林晚被他这副模样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这已经是第二次了。
一个1米8的大男人,动不动就掉眼泪,这心里也太脆弱了吧?
林晚完全没有意识到,方文锦的两次掉眼泪,遇到的都是什么人生大事。
她现在只觉得,别是方文锦一直没考上秀才,读书读出抑郁了吧?
方文锦还在掉眼泪:“娘子,我们不要和离好不好?”
林晚难得心软,略带嫌弃地看着方文锦:“行了行了,赶紧把眼泪擦一擦,一个大男人,动不动就掉眼泪。”
“娘子,你原谅我了吗?”方文锦抬起袖子,在眼睛上随意一抹。
残存的泪水粘在眼睫上,有点可怜,也有点可笑。
林晚觉得有必要正一正自己的地位:“方文锦,我们可以不和离,但是,以后我说什么,你就做什么,能做到吗?不能的话,就没必要谈了。”
方文锦赶紧点点头:“能!”
“但是,但是……如果你说的是错的……”方文锦偷看了林晚一眼。
林晚一瞪眼:“媳妇说的话,永远都是对的,如果不对,那你就想办法让它变成对的!”
方文锦略带憋屈,低头:“娘子说的是。”
林晚微微一笑,伸手摸了摸他的狗头:“这才乖嘛。”
方文锦耳朵一红,更加憋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