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92年1月20日,加夫里伊尔村南部,18:56
洁白的恶魔听完伊诺的讲述之后,脸上露出了悲悯的神色。
“真可怜……遭遇囚禁的过去,任人宰割般的虐待,被迫成为了感染者——和我相仿的命运。但是我比你更幸运,因为我不用背负那些记忆活着。你想忘记过去吗?你想忘记那些让你难以入眠的梦吗?”
伊诺的回答出人意料:
“我不知道……很多人告诉我,我很悲惨,我很可怜。但是我一直不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。只要没人用拳头打、没人用刀割、没人用源石塞喉咙里……就可以算正常的生活了吗?有人这么对待我的时候,我会有一种感觉,萨沙告诉我、这种感觉就是疼痛。”
夜莺轻抚着孩子的脸:
“伊诺,就像皮肤受了伤,会出现伤口、会流血,还会影响你的行动。心灵上的伤口也是如此,这些伤口更隐蔽、更难治愈,也会更严重地影响你的行为。”
“伤口?”
“对,你见过腿上受伤的人吗?”
“他们走路会跛脚。”
“心灵上受了伤,思维也会跛脚……你会意识不到一些问题,或者用不一样的想法去思考。你和我说过,你曾经对别人使用了法术、但是萨沙和霜火都会阻止你。你能知道为什么吗?”
“萨沙说这会让别人痛苦,老师说这是整合运动的纪律。”
“你能理解‘痛苦’吗?”
“这个词我学过。”
夜莺望着孩子的眼睛:
“那你能感受到吗?”
“我一直都不……清楚,我只知道有人要我这么做、不让我这么做。我信任萨沙,信任领袖,信任老师……也许是我不如萨沙聪明,所以只能让别人告诉我怎么做。”
“你好像从不理解痛苦,所以将痛苦赋予别人时、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,对吗?”
“如果萨沙……”
“你是伊诺。正如我是夜莺,而她是闪灵。闪灵不告诉我、我也能知道要怎么做。”
伊诺顺着夜莺的目光,看向了篝火边的闪灵,她如此安静地端坐着,秀丽的白发却如同瀑布流淌在身后。
“姐姐,她是你的‘萨沙’吗?……我很羡慕你,如果别人不告诉我一些事情,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做。”
“你并不比别人笨,也不比别人差,只是你还需要理解一些事情。如果只能按照别人的指令来行动,我们就如同工具;当我们能理解他人的情感时,我们就拥有了完整的灵魂。”
“我要怎么做?”
“我会帮助你……”
黑袍的闪灵站在了夜莺面前,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闪灵说:
“抱歉,孩子,我和这位姐姐有话要说。”
伊诺点了点头之后就离开了。
“丽兹,在某种意义上,治愈生命时,需要分享自己的生命;治愈灵魂时,也会有代价。”
“在嘈杂的人群之中,那个孩子的心声过于明显。给我的感觉就像是,无边的黑暗、将要吞噬眼前的小小篝火;许久未治愈的创伤不再流血,而是成为了深邃的黑洞。你也能感受到吧,闪灵。”
“那个孩子心中的黑暗,来自这片大地的黑暗中、微不足道的一部分。如果我们要去治愈大地,那就不应该在一个人身上消耗过多心神……孩子,不必躲藏了,我能感受到你颤动的心弦。”
萨沙显形之后,用哀求般的口吻对黑白恶魔说道:
“两位姐姐……你们真的有办法帮到伊诺吗?有什么代价是我能付出的吗?”
“你插手不了这件事情,而且我们的力量也是有限的,并不一定能解决伊诺的问题……”
闪灵慢慢蹲了下来,把自己放在和另外两人平等的位置。
轮椅上的夜莺不必再仰视闪灵了:
“闪灵,你可以帮助我吗?你那把雕琢灵魂的刻刀……”
“我不会轻易使用这种力量,风险很大。孩子,你也不用沮丧,我们会先从常用的手段开始帮助他。”
夜莺开心地挽住了闪灵的手:
“你已经有办法了,对吗?我就知道你可以的。”
“在你和孩子面前,我更不敢轻易许诺,但是我已经有了尝试的思路,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。讽刺的是,这也许就会成为我这段时间的研究课题,在履行和霜火的诺言之前,我可能需要再实践一下。”
闪灵此前已经和霜火交流过,光从他的描述来看,她就已经能感受到塔露拉的问题的严重性,她只能说尽力而为。
『无数次死去也不曾在大地上消失的古老意志。』
闪灵久违地感到了紧张,甚至一丝胆怯。
但是她知道,这样的存在、她迟早要面对。
面对不止一次。
1092年1月20日,加夫里伊尔村,20:14
酒店的包间内,时不时传来铃声和喊叫声。
霜火翻开牌后,临光立刻按到了铃。
“临光,罚牌!哪有五个?”弑君者喊道。
“罚个屁,这轮就是我得分!场上两张动物牌了,其中一张还是牙兽!”
霜火扶着额头:
“这局看样子又是临光赢了。”
弑君者问:
“老哥,你怎么回事啊?没赢过一次就算了,每局都赢不了几张。”
“我每次都要回想一下……想一想规则对不对,然后你们就按到铃了。”
临光收拾着牌桌:
“不都是第一次玩‘莱塔尼亚心脏病’吗?不至于吧。”
“听他胡扯,他老是用源石技艺按到铃。”弑君者戳了戳霜火。
“哦?那你这算是犯规了。”
“不是看手有没有按到铃铛上吗?我这又不影响结果……我一着急就下意识用了源石技艺。总比临光强吧,桌子已经被她拍坏一张了!”
“包厢的钱我付了,别说这件事情了。”
弑君者伸了一个懒腰:
“可惜了,霜星不来玩。”
“下次有破冰活动再叫她来。”
霜火的冷笑话成功逗笑了临光:
“哈哈哈,现在几点了?”
“早着呢,晚上睡这里也行。再来再来!”
弑君者迫不及待地开始发牌了。
1092年2月10日,圣骏堡,“德沃扬斯托夫”酒吧中,19:23
乌萨斯式的酒吧,与灯红酒绿的哥伦比亚式酒吧完全不同。
传统的乌萨斯酒吧往往宁静,昏暗。
这种酒吧,不是象征着开放,而是象征着秘密。
柔和的灯光点缀着气氛,没有放肆的谈笑,没有热烈的舞蹈,没有炫目的灯光。
迟来的男学生穿得严严实实,环顾了一下四周,才决定坐在盛装打扮的女学生面前。
“你这个样子反而更加可疑,自然点。酒单在这,你没来的时候,我就没点单。”
男学生看了看酒单,半晌后说道:
“我要,冰原印象特调。”
“别犯病了,我是正经地问你要喝点什么?算了,酒单给我吧。”
“你给我推荐一款吧,我不怎么常来。”男学生把酒单递了过去。
“好了,帮你选过了,这款算是德沃扬斯托夫的招牌,要不你再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?”
男学生再次接过酒单时,顺手接过了下面压着的一本书。
短暂的饮酒与聊天时光之后,男学生回到了家中,迫不及待地翻起了刚刚拿到的书。
“‘绽放自冰原’,普加乔夫……这个肯定只是笔名。传闻是真的,炮轰城市、屠杀感染者……就连施瓦尔斯基的事情也是真的……”
他如此忘我地阅读着,他早已不记得上一次如此专注于一件事是什么时候了。
但至少,此刻他与心心念念的真相在一起。
文集并没有多厚,在他聚精会神的阅读之下,很快这本书就被他一字不落地读完了。
敲门声响起了。
“格拉西姆,你在吗?你是不是忘了来找我了?”
“哦对!”格拉西姆后知后觉地合上了书本,赶紧去开了门。
“德米特里,真抱歉!”
与他年纪相仿的德米特里进了门:
“我们还是谈谈欠款的事情吧,要是你有难处,就可以先还一部分……你知道的,我手头也有点紧,现在我也要花钱。”
格拉西姆先递给了他一张纸币:
“这是十切尔文,还有这个……”
德米特里瞬间瞪大了眼睛:
“你怎么搞到的?你要还我这个的话,就肯定够了。”
格拉西姆坏笑道:
“不,兄弟。你知道外面的行情吗?看一个小时,就是三十切尔文,所以……”
“好啊,你小子,真是蹬鼻子上脸!算了,看两小时也行,这样互不相欠。”
格拉西姆拍了拍他的背:
“跟你开玩笑的,我可不是坐地起价的奸商,这本书我看完了,你拿去就好了。”
“呵,我才不拿去。要是有警察进我家里怎么办?”
“那好吧……我会帮你保管的,好兄弟。”
德米特里翻了几页之后,又看了眼他的书桌:
“有笔和空本子吗?”
“有,怎么了?”
“我决定了,我要手抄一份!这简直是乌萨斯的药方!”
1092年2月10日,圣骏堡,警察局中,22:02
值夜班的年轻警官有些百无聊赖:
“最近搜到了好多这个小册子,而且上面说了、一定要限制流通,已经有不少大学生断送自己的前程了。”
年长的警官在往保温杯中倒茶:
“这种事情也不稀奇,毕竟是大学生嘛,要是他们都不闹腾了、乌萨斯也会死气沉沉的。”
“你……好不好奇这个小册子里写了什么?”年轻的警官开始翻动书本。
“你想看就看吧……别让我看就行,就算想跟我分享,也只能口述。”
“到底是老油条,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……这也不能怪我,只能怪夜班太无聊了。”
年轻的警察开始了阅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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