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舒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连牌子都没有的平房走去，刚到门口，门卫就拦住了她。
“干什么的？”门卫隔着窗户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她。
兰叔脑子飞速一转，“我是来看货的。”
门卫眉头一皱，从门卫室牵着一条大黄狗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，“看什么货？这儿没货，赶紧走！”
兰舒压根没指望能进去，她就是想确认这个地方是不是仿制品加工厂。
她知道，这类加工厂要是没门道根本不会接待外人。
兰舒嘴上和门卫打着哈哈，眼睛却紧紧盯着院子里一间平房半掩的门。
好在这院子巴掌大，门口离平房没几步路。
兰叔眯起眼透过那道缝隙，影影绰绰瞧见屋里摆着一台抛光机。
抛光机是用来给饰品表面进行打磨抛光的，这可是饰品加工厂的标配。
果然，她的所有猜想都是对的！
次品货果然是出自赵卫东之手，货也是赵卫东掉包的，这个老秃鼠就是在踩着彭老板辛苦打拼下的档口行赚这黑心钱。
门卫的大黄狗冲着兰舒“汪汪”狂叫了好几声，叫声又凶又急。
兰舒从小就怕狗，小时候她被狗掏过，顿时吓得撒腿就跑。
跑到了远处她又停下来，确认保安牵着狗回到门卫室时，她就盯着那排民房打量起来。
紧接着，她掏出相机“咔嚓”拍了两张，这才回到出租车上。
回到金家，金美华啃着苹果把她带到了阿俊家，“你出门没带bb机吗？红梅姐电话都打到我哥店里了。”
“不知道咋回事，bb机这两天都充不进去电了，好像是坏了。”
金美华歪着头，“那你直接买个大哥大呗，广州买能便宜两三千呢。”
兰舒无语地抿着嘴，“你疯了还是我疯了？”
大哥大一万多，把她卖了都买不起。
到了阿俊家，金美华就和阿俊腻糊在了一起，兰舒装作没看见，马不停蹄地给店里回了电话。
兰舒在走之前就把两家店所有金星饰品行的商品撤下去了，一转眼兰舒已经来到了广州五天了，两家店实在没东西可卖了，柜台都空了。
“老板，你啥时候带货回来啊？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和杨菊她们在店里卖茶叶蛋了。”
兰舒忍不住笑出声，“干啥啊你们？要改成窈窕淑女小吃部啊？”
“没东西卖啊！”红梅姐都快急到火烧眉毛了，老板还在这优哉悠哉地笑，“再这样下去别说顾客要疯，我们六个人都要疯了！”
“放心，很快就搞定了。”兰叔语气轻松，“这次我会带着货回去，这批货比之前进的都好，数量更多。”
对方一头雾水，挂断了电话。
沙发上的金美华从阿俊的怀里钻出来，脑袋上顶着大大的问号，“咱这边八字还没一撇呢，你就敢这么和她们保证啊？再说之前......我和彭老板闹成那样了都，她万一记仇不卖我们货咋办？”
“她会的。”兰舒很有信心，她接过金美华递过来啃了一半的苹果，毫不嫌弃地咔嚓咬了一口，“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彭老板店里。”
说完，她又看向阿俊，“俊哥，明天你要没什么事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呗，有个本地人在，办事儿能更稳当些。”
阿俊朝她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，“没问题的啦~”
这几天兰舒总是单独行动，一听到她终于肯带上自己了，金美华一下子来了兴致。
“咱们去她店里干啥呀？”
兰舒微微勾起嘴角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，“摊牌。”
和气生财，恶气生恨。
无论与谁合作，留条生路给别人，脚下才能生出财路。
彭老板虽说人豪爽实在，但脾气实在是太冲，最近三天两头往派出所跑，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，几乎没什么客人上门了。
当然，新客没有，老客倒是光顾得挺勤。
第二天上午，三家从外地赶来的顾客气势汹汹地叫嚷着要退货。
彭老板这回长了记性，昨天在派出所就和对方达成了和解，还把货款退给了人家。
因为这事她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，一大早还没开张，又来三个讨账的，要了老命了。
她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，最开始金美华来找她退货款的时候，她还笃定是金美华故意找事。
毕竟当时金美华手里没拿着货，她有些偏见也正常。
可连续两天，四家都带着会找上门来，事情可就不是单纯的找碴那么简单了。
谁好端端的放着生意不做，大老远的跑过来故意找她的碴？
她的直系工厂可是她亲姐姐和姐夫开的，怎么可能发次品过来呢？
而且每次从工厂发货过来，她都会大致地检查一遍。
她敢拍着胸脯发毒誓，这些人拿来退的货，绝对不是从她姐工厂里发出来的！
来退货的人每家最少的都有一万块钱的货，最多的那家进了两万多块钱的货。
一家接着一家来退，彭老板脑袋都快被吵炸了。
赵卫东在店里忙着收这些退回来的货，彭老板满脸无奈，心都在滴血，还得给这些人退钱。
兰舒瞧着阿俊手里的两大麻袋，问道：“东西都在这儿了吧？”
“梗系啦，两麻袋重到死，你自己由新塘县带过嚟，力气大如牛囖！
兰舒抿了抿嘴，“行，说我是牛，我就当你夸我了。”
今天广州的气温骤降，冻得金美华直搓手，她一边在地上跺着脚，一边着急地向饰品行里面张望，“咱们啥时候进去呀？”
“等那些人走了再进。”
金美华乖乖地点头，阿俊“咚”一声将手上两个大麻袋撂在地上，顺势牵起女朋友冻得通红的手，拢进自己掌心轻轻呵着热气。
“讲过今日降温啦，叫你着多件衫，你又唔听，就系要贪靓。”
金美华小嘴一嘟，撒着娇道：“不冷，我就是手爪子刺挠，我搓搓。”
阿俊：“啊？刺什么？”
“刺挠啊，就是痒的意思。”
“为什么会痒呢？”
“哎呀！天天为什么为什么的，和你这个广东人说不明白，唠会儿磕这个费劲！”
兰舒在旁边憋笑，大北边的人和大南边的人谈恋爱挺有意思的，有种奇妙的化学反应。
好不容易等那三拨来退货的人走了，三人提着两大麻袋的货走进了金星饰品行。
彭老板一看到金美华，心里有点发虚，不自然地别开了头。
之前她还以为金美华是故意找她事儿，可现在退货的人越来越多，她才意识到那天是自己误会了这个娃娃脸的小姑娘。
说心虚是真的心虚，愧疚也是真的愧疚。
但那天两人动手打得厉害，还都在派出所待了三天，让她主动道歉服软的话，她实在张不开嘴。
可再想像那天一样对金美华那么嚣张，她也做不出来了。
平时一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赵卫东，这会儿却突然来了胆子，一下子护在彭老板面前，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金美华他们三人。
“要退货的话我们可以给你钱，但是要是还想动手，就冲着我来！”
金美华冷哼一声，不屑地说道：“跟你动手？就你这小身板子，我这一拳下去，能把你的门牙打成推拉门！”
站在金美华身后的兰舒和阿俊都忍不住憋着笑，自己在心里默默地笑是可以憋住的，但两个人一对视，全都“噗嗤”一下笑出声来。
赵卫东其实心里有点发怵，能和她老婆过几招并且不分伯仲的人，的确有点水平。
他悄咪咪地往旁边挪了一步，可嘴上还是不饶人：“你打我试试，你敢动手我立刻报警，让警察把你抓进派出所，再让你蹲三天！”
“行了！就你有能耐！”彭老板一脸疲惫又不耐烦。
她从收银台站起身来，对面前几人说道：“把货都倒出来吧，清点一下，该退多少货款我全退给你们。”
这会儿的彭老板，看上去比刚从拘留所放出来的时候还要憔悴。
阿俊和兰舒把两个袋子一股脑全打开，将里头的货都摊在了地上。
彭老板走上前，蹲下身子，随手抓了一把货品，只匆匆扫了一眼，便重重地长叹一口气。
她发现，金美华他们这次带来的货，和之前那几拨人拿来退的货如出一辙。
所有的卡扣上都没有钢标，可款式却和自己店里卖的一模一样，看来都是出自同一家工厂。
彭老板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，拖着步子独自走到收银台里面坐下开始点钱。
赵卫东则扯着空麻袋，默默地清点着地上的货。
屋里的五个人，谁都没吭声，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。
直到彭老板把厚厚的一沓钞票“啪”地甩在收银台上，兰舒才开了口：“这些钱都是我们的货款，一分都没少吧？”
彭老板眉头一皱，没好气地说：“我都同意退钱给你们了，还能在货款上少你们的？”
“行。”兰叔点了点头，却没去收彭老板退回来的货款，反倒从包里又掏出五千块钱，“啪”地一声，也甩在了收银台上。
兰叔这个举动，惊得彭老板和赵卫东目瞪口呆。
“你这啥意思？”彭老板脱口而出。
兰舒微微一笑，“给你加点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