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振恒之名,岂不正是国家的灾厄吗。”
大殿之中,白髪长须的大臣义正词严。在他面前,宇文瑀与奕变被宫廷守卫团团围住,脸色难看。
“邢王若是想取天下,当年早就做了。我乾朝几代幼主,邢王都尽心辅佐,荡平外患,何来反贼、灾厄一说。”奕变道。
乾朝气数将尽,这是显而易见的。几代君王都离奇早夭,命星黯淡。
年幼的乾皇坐在皇座上一言不发。他不明白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,只是因为凝重的气氛而感到紧张。
“证据呢?有什么证据证明邢王带了军队?”宇文瑀忍不住了。他是将军出身,最受不了这些文人的辩论。
“天地相通,观天象,知人事。将星南移,天兵天将都在向南进军,邢王早已蓄谋已久,挥师南下了。”占星师缓缓道,“这是道,这是法,不会有假的。”
占星之术,用了真气的道与法。占星师在众人面前在此举行占卜,得到了相同的结果。
“幸而有此法,才没能让那反贼占了先机。”白髪大臣笑道。
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人讨厌这帮占星师了。”宇文瑀在奕变耳边道。
他们都明白,邢振恒是绝不会反的。即使他不在乎什么名誉,他难道不在乎自己的家人吗?
登上台阶的脚步声传来,茶香四溢,高大的男人进入大殿之中。
“蒙王殿下。”列位大臣纷纷行礼,就连小皇帝都从王座上站了起来。
“已经全部拿住了,母族三百二十人,父族两百七十二人。”蒙王禀报道。
“尚蒙山!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宇文瑀想要起身,立马被周围的守卫压住了。
大殿内有压制真气的秘阵,他修为再高也不能发作。
“想好了,别做出会后悔的事情。”奕变冷冷地盯着蒙王。
“哼。”尚蒙山冷哼一声,“你们两个,还是绞尽脑汁想想,该怎么撇清关系吧,否则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。”
奕变是士族领袖,然而这时,没有一个士族中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。
蒙王尚蒙山在乾朝、在春门的地位,几乎等同于摄政王。生杀掠夺,都在他一句话之间。
母族、父族,但凡与邢振恒有些血缘关系的人,都被抓起来了。尚蒙山手段之狠辣,令人咂舌。
“你们要的证据。”尚蒙山挥了挥手,“带上来吧。”
随着他令下,一个人被带进了大殿。显然,那人是尚蒙山准备的人证。
见到那人,宇文瑀与奕变眼眶欲裂。他分明是邢振恒的一位父系亲族,当初邢王封倾河牧府的时候,还在倾河的宴席上出现过。
“我作证,邢振恒确实带着军队,不仅如此,还有另外两路,埋伏在两侧。”那人道。
宇文瑀与奕变要气得吐血。这人,分明是被收买了,在做伪证。邢振恒若是要进攻春门,连他们两个心腹都不知道,这远亲又如何能知道?
“反贼亲族之中,也有忠诚肝胆之人啊。”白髪大臣盛赞。
“你我忠心于乾,又如何能坐视反贼之阴谋得逞。”尚蒙山挥袖,“有天象之证,与血亲之人证,同时在此,还有什么好说的!陛下,指示吧!”
小皇帝有些不知所措,幸好,一旁的侍从适时地递上了一道小条。
“邢王欲谋不轨、犯大逆,边境未平,为乱中土......故此号召,天下勇者诸王,共讨逆贼......”
小皇帝照着读着,忽然,小脸煞白,说话都不利索了。
“反贼邢振恒,诛三族......立即执行。”
最后的话出来,宇文瑀与奕变的脸色都变了。哪怕邢振恒真的要反,哪里有未平息叛乱,就直接诛三族的?
小皇帝是明白诛三族是什么意思的,他自己都被其中的血腥气吓住了,小手都在颤抖。
“陛下圣明。”在尚蒙山的带领下,列位大臣一同领旨。
宇文瑀与奕变对视一眼,相互之间看见的只有绝望。
邢振恒,一定没有携带任何军队。他孤身来到春门,距离倾河大本营太过遥远。
如果这时候,乾朝皇族铁了心,与他撕破脸皮......
这一定是尚蒙山的计划。蒙王想除掉邢振恒,已经很久了,他怎会容许一个出身无名的人,与自己同分这偌大的乾朝中土。
......
奕离在奔跑。
他远远地,看到了囚车从邢家府邸出发。他知道,恐怕局势,已经脱离了宇文瑀等人的控制。
这几天来,邢母与小菰都热情招待过他,他在邢浚衡身上也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。他自认,和他们有不浅的交情,所以不能坐视皇族对他们有所伤害。
不论邢振恒究竟如何,他们总是无辜的。
奕离放弃了突入皇宫的念头,转而追赶囚车。这是他千钧一发之际作出的选择。
紧握未出鞘的优钵罗华,在弄明白孰对孰错之前,奕离不想杀戮。
负责押送囚车的,似乎是乾朝蒙王的副将。一路打听,奕离得知,自己在邢家府邸走廊中撞见的那个男人,正是蒙王尚蒙山。
他已经抓走了邢振恒的父族、母族,现在在押运的,是邢振恒的妻族。
“是小菰。”他看见了邢振恒的爱人小菰。她披头散发,坐在最后一辆囚车中。
无情的国家机器,总让奕离感到厌倦。他痛恨这些粗暴对待无辜之人的士兵,当下便冲了出去。
“是谁?......”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,就被奕离一剑鞘击晕。
奕离剑不出鞘时,仿佛化身一位钝器高手,无住行、护法伽蓝一招一式,密不透风,在军阵中,他不用一丝真气,只是单纯凭借着技法,飞速接近着小菰的囚车。
幽蓝色的光芒,穿行在押运的军阵中。一个个士兵无声地倒下。奕离分出水影、月影,三路并进,没有人在晕倒之前能喊出声来。
奕离根本没有爆发真气,押运队伍没有察觉到,他们的队尾正在被截断。
挑开囚车上的锁,小菰才发现了奕离。奕离立即示意她噤声,将她扶下了囚车。
在弄出更大动静之前,他带着小菰暂且远离了车队。车队前方有几道晦涩气息,明显不弱于羽化境。
位于车队之首的,蒙王的副将,更是证道境强者。奕离先要确保小菰的安全。
“邢王没有要反,是有人想害他。”奕离先让小菰安心,虽然他自己也没有搞明白事情的原委。
“离先生误会了,我从没有怀疑过振恒。”小菰却说。
奕离确实低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信任,也不多说其它,向小菰问起了发生的事情。
“母亲与浚衡他们,先我一步被抓走了,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春深岭。”小菰神色悲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