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傻柱家出来,秦淮如的心并没有因为暂时解决了饭食问题而轻松。
那短暂的温存和交易,反而像是在她心底的黑暗中投下了一颗石子,激起的不是涟漪,而是更加汹涌的恶念。
傻柱能帮她一时,帮不了一世。
贾东旭,这个像附骨之蛆一样趴在她和孩子身上的男人,才是所有苦难的根源!
必须除掉他!
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,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。
夜色如墨,浓得化不开。
夜风卷着哨音,穿过四合院的过道,带来丝丝凉意。
秦淮如借着微弱的月光,如同一个幽灵般悄悄溜出了四合院。
她没有回家,而是熟门熟路,又带着一种初次踏足禁地的恐惧,朝着城南那片龙蛇混杂、官方绝不承认存在的区域走去——黑市。
通往那里的路,是京城最深的褶皱。
狭窄、潮湿的胡同七拐八绕,两旁高耸的院墙投下浓重的阴影,将本就稀疏的月光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,是劣质煤烟、腐烂垃圾、阴沟浊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的混合体。
偶尔有醉醺醺的汉子从某个黑漆漆的门洞里晃出来,嘴里骂骂咧咧,浑浊的目光扫过秦淮如的身影,带着毫不掩饰的、原始的欲望,仿佛她是寒夜里一块可以随意啃噬的肉。
秦淮如连忙低下头,加快脚步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既是害怕,也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麻木。
转过一个拐角,几个穿着破烂、流里流气的半大小子蹲在墙根下,眼睛像狼一样盯着过往的行人。
看到秦淮如一个女人深夜独行,他们的目光立刻变得不怀好意,带着审视和估量,像是在判断她身上是否有油水可捞。
秦淮如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,指甲掐进了肉里,强迫自己目不斜视,匆匆走过。
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黏腻的虫子一样爬在她的背上。
越往里走,人影渐渐多了起来,但都像她一样,行色匆匆,面色警惕,低着头,裹紧了衣服,仿佛每个人都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这里没有叫卖声,只有压低的、如同蚊蚋般的嗡嗡私语和快速的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。
昏暗的马灯或蜡烛在一些角落里摇曳,照亮一张张或麻木、或贪婪、或绝望的脸。
秦淮如的目标明确。
她在一个最不起眼的、几乎完全隐没在垃圾堆阴影里的角落,找到了那个佝偻着身子、吧嗒吧嗒抽着劣质旱烟袋的干瘦老头。
老头的摊位上什么都没有,只有他自己,像一块风干的老树皮。
秦淮如走上前,寒风灌进她的脖颈,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:“大爷,打听个事儿,您这儿……有药吗?”
老头掀起耷拉的眼皮,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,落在秦淮如身上。
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,从她冻得发红的脸颊,扫过她虽然穿着旧棉袄但依然能看出曲线的身段,最后停留在她那双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上。
“什么药?”老头的声音嘶哑,像砂纸摩擦。
“耗子药……”秦淮如的声音更低了,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,“要……要最厉害的那种,能……能药倒大牲口的那种。”
老头“嘿”了一声,意味不明。
他吐出一口浓黄的烟圈,烟雾缭绕中,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更加阴鸷。
他贪婪的目光再次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逡巡,仿佛在估算她的价值,不仅仅是她口袋里的钱。
“大妹子,你这细皮嫩肉的,家里闹耗子了?还是……”老头拖长了调子,带着一丝戏谑和试探,“是别的什么‘大牲口’,碍了你的眼?”
这露骨的暗示让秦淮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她强忍着恶心,咬着牙,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毛票,摊在手里:“大爷,我就这些了,您看……”
老头瞥了一眼那几张毛票,撇了撇嘴,显然有些不满意。
但他那双在黑暗中格外锐利的眼睛又在她身上转了一圈,似乎觉得榨不出更多油水,也或许是觉得这笔“小买卖”不值得多费口舌。
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摸索了一阵,掏出一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,纸包不大,却沉甸甸的,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。
“喏,”老头将纸包递过来,手指干枯冰冷,不经意地擦过秦淮如的手心,让她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。
“这玩意儿,叫‘一步倒’,无色无味,掺水里、饭里都行。省着点用,一钱就能放倒一头牛。记住,三更吃下,不到五更,阎王爷就得请客!”
秦淮如接过那冰冷的纸包,仿佛握住了一条毒蛇。
她不敢多看,也顾不上老头那依旧在她身上流连的目光,将钱塞进老头手里,转身就跑,脚步踉跄,几乎是逃离了这个弥漫着罪恶和绝望的角落。
回去的路,比来时更加难熬。
怀里的那个小小纸包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心惊肉跳。
每一阵风声,每一个脚步声,都让她胆战心惊。
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偷了东西的贼,不,比贼更可怕,她怀里揣着的是一条人命!
终于,远远看到了四合院那熟悉的轮廓,秦淮如稍微松了口气。
她放轻脚步,像做贼一样溜到院门口,轻轻推开虚掩的门。
就在她闪身进院,刚想把门带上的时候,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:“谁啊?鬼鬼祟祟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