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“柴三宝”这个名字,一直蜷缩在吉普车后排的宋明姗,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。
那一刻,她几乎是出于本能,迅速用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像只受惊的鸵鸟般,躲在温寒烟奶奶的身后,大气都不敢出,身体还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。
温寒烟的奶奶虽然看不见,但敏锐地察觉到了宋明姗身体的异样,她满脸担忧地轻声问道:“丫头,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?”
然而,宋明姗根本顾不上回应奶奶的关心,因为车外已经传来了柴三宝的声音。
“李连长、路连长好!”
柴三宝一只手拎着饭盒,站定后,身姿挺拔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。
“放松点,又不是在部队里!”
李南方笑着伸手拍了拍柴三宝的肩膀,打趣道,“看你这么着急,是赶着回家给老婆送晚饭呢?”
“对,王悦怀孕了!”
柴三宝回答的时候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但嘴角还是挂着那副憨厚老实的笑容。
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温寒烟,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震,不过她很快稳住了情绪,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。
她清楚地记得,那天晚上王悦喝醉了酒,亲口说过自从随军来到这个小镇,柴三宝就再也没碰过她。
要是按照时间推算,婚前在老家的那一次要是怀上了,到现在都快四个月了,王悦早该显怀了才对。
温寒烟眼神微微闪烁,心里暗自思忖起来。
王悦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,要么是她根本没怀孕,故意装样子欺骗柴三宝;要么就是她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。
“哎呀,恭喜柴班长啊!”
温寒烟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,主动下了车,看向柴三宝说道,“之前都不知道你家媳妇怀孕了,之前还闹了些不愉快,好在没出什么大事,不然我心里可过意不去!”
她接着说道,“吴班长,回去记得替我向小张道个歉啊!”
柴三宝挠了挠头,憨厚地笑了笑:“我也是前两天她身体不舒服,去县城医院检查,才知道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。”
他的话音刚落,就听见吉普车里传来温寒烟奶奶的惊呼声:“哎呀!小姗这是怎么啦?好端端的,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?”
柴三宝一听,赶忙说道:“车里的人怎么了?需不需要我帮忙送去医院?”
温寒烟脸色微微一变,她急忙伸手推开正准备上前的柴三宝,随后迅速上了车,冲着路景喊道:“路景,我们回家!”
看着车子渐渐远去,柴三宝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劲儿。
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只是胸口一阵一阵地抽痛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,紧紧揪住了他的心尖,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“李连长,车里坐的是谁啊?”
柴三宝终究还是没忍住,追上李南方,还主动递过去一支烟。
李南方心里有些诧异,在他印象里,柴三宝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,从来不会主动打听别人的私事,今天这是怎么了?
“哦,是小温娘家的爷爷奶奶。”
柴三宝接着又追问:“那那个晕倒的‘小姗’又是谁啊?”
“我哪知道?”
李南方吸了一口烟,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,“说不定是小温的什么亲戚吧!你要是真好奇,直接去路连长家问问不就知道了。”
车子停在了家门口,郭爽正在厨房里做饭,听到外面的动静,她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刀,快步迎了出来。
“郭爽,你去巷子口盯着点,要是有人过来,想法子拦住他们!”
温寒烟神色严肃地说道。
她跳下车,打开后排车门,看着晕厥过去的宋明姗,急忙示意路景把人抱进去。
“啊?让我抱她?这不太合适吧!”
路景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,往后退了好几步,还攥紧拳头一本正经地说道,“我可是个有原则的人,我只抱你一个!”
温寒烟差点被他气得翻白眼,心里直骂:都什么时候了,还跟我在这儿讲这些!
“那你去巷子口换郭爽,让她过来帮忙!”
没过一会儿,郭爽小跑着回来了。
看到车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宋明姗,她吓了一跳,忍不住问道:“这……你不是说去接爷爷奶奶吗?怎么还带回来一个人?”
“先别问那么多了,把人抬进去,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说!”
温寒烟话音刚落,就听到巷子口传来柴三宝和路景交谈的声音。
她心里一紧,赶忙催促郭爽动作快点,两人费了些力气,才把宋明姗抬进屋里。
一番折腾后,宋明姗悠悠转醒。
她缓缓睁开眼睛,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,不哭也不闹,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儿似的,毫无生气。
“这人是谁啊?”
郭爽把温寒烟拉到一边,压低声音问道,“她看着好吓人啊,脸上还有伤,这是怎么弄的呀?”
温寒烟还没来得及回答,原本安静的宋明姗突然像疯了一样。
她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双手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,拼命地把脑袋往墙上撞去,嘴里还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。
“我都叫你别出门了,你偏不听,你看看,你现在这副丑样子,把别人都吓到了!”
“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,万一回不来……我真的不想留下遗憾,我好想见他一面啊!”
“你就是个天底下最脏的女人,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,知道你被那个老男人糟蹋过,他肯定会恶心到吐的!”
郭爽惊得瞪大了眼睛,要不是亲眼所见,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在说话,就好像是两个人在激烈争吵一样。
原来,宋明姗的灵魂仿佛分裂成了两个,一个是恶毒得如同魔鬼般,不停地贬低、折磨自己;另一个则是善良得像天使,满心都是对爱人的思念和想见他的渴望。
温寒烟虽然早就知道宋明姗的遭遇很悲惨,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既震惊又心疼。
王悦这个女人,真是坏事做尽,罪大恶极!
“寒烟,这是路景舅妈给的药,说要是小姗犯病了,就给她打一针。”
温寒烟的爷爷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,里面装着针管和药水。
温寒烟不会打针,倒是郭爽以前给家里的骡子打过针,有些经验。她按照袋子里标注的药物用量,小心翼翼地将药水注射进宋明姗的身体里。
终于,宋明姗安静了下来,身体软软地倒在郭爽怀里,嘴里还痛苦地呜咽着,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。郭爽凑近一听,当听到“柴三宝”这三个字时,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
“郭爽,搭把手,把明姗抱到床上去,让她好好休息。”温寒烟提醒道。
郭爽这才回过神来,她常年干粗活,力气很大,抱起不足百斤的宋明姗,就跟抱个小孩子似的轻松。
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路景把饭菜端上了桌,还单独给狗蛋兄妹盛了一份,让他们去自己屋里吃。
“爷爷,来之前,舅妈应该跟你讲过一些小姗的事吧?”
温寒烟看了一眼宋明姗所在的房间,轻声说道。
爷爷点了点头,接连叹息了好几声,感慨道:“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!”
郭爽端着碗,急得在原地直跺脚,说道:“你们别光在这儿打哑谜啊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快把我急死了!”
十几分钟后,厨房里传来郭爽愤怒的怒吼声:
“那个畜生不如的家伙!谁都别拦我,我现在就去收拾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