驿馆内外,气氛骤然收紧。秦逸翻身下马,甲胄碰撞发出沉闷声响,如同战鼓擂动。
亲卫们无声散开,迅疾接管驿馆各处要地。
林虎紧随其后,低声询问:“王爷,是否需要即刻清查驿馆人员?”
“不必。”秦逸抬手制止,目光扫过驿馆高悬的牌匾,语气沉稳。
“驿馆是京畿咽喉,明面上的人物,动不得。“
”暗地里的钉子,拔干净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。
“尤其是,盯着后院。”
李福亦步亦趋,冷汗涔涔,他勉强堆起笑脸:“王爷英明,奴才这就去安排。”
脚步虚浮,转身之际险些绊倒。
秦逸未再理会李福,径直步入驿馆正堂。
厅内陈设简朴,却一尘不染。
他环顾四周,指尖划过桌面,确认干净后方才落座。
林虎递上一份驿馆人员名册,秦逸随手翻阅,指尖停留在几个名字上,抬眼询问。
“这些人,底细如何?”
林虎立刻回应。
“皆是驿馆老人,为官多年,履历清白,并无异状。”
秦逸轻嗤一声,将名册掷于案上。
“清白?在这京城,清白是最不可靠的东西。”
他起身走到窗边,负手而立,眺望驿馆外逐渐暗沉的天色。
“传令下去,驿馆内外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。“
“任何人进出,需得我亲笔手令。”
“遵命。”
林虎领命而去,脚步沉稳而迅速。
秦逸独自立于堂中,指腹摩挲着腰间佩剑剑柄,冰冷的触感令他头脑愈发冷静。
何冲与钱凡的密会,如鲠在喉。
赵贤一派的动作,远比预想的更快,更直接。
赵贤到底是谁的人?
脑海中浮现出茶楼雅间半掩的窗棂,何冲沉稳的身影,以及钱凡谄媚的笑脸。
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?
西北边防,京畿防务,吏部官员……
一条条线索看似杂乱无章,却隐隐指向一个核心,权力。
京城大牢内。
常怡端坐桌旁,指尖轻叩桌面,发出有节奏的轻响。
太子立于窗前,面色阴沉,双手紧握成拳,指节泛白。
“殿下。”
常怡语调轻柔。
“如今已是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“
“秦逸已入京,父皇的心思,昭然若揭。”
“殿下难道要束手待毙?”
太子猛然转身,目眦欲裂。
“束手待毙?孤绝不甘心!”
声音嘶哑,带着压抑至极的愤怒与不甘。
“父皇忌惮孤,防备孤,孤忍无可忍!”
常怡起身,缓步走到太子身侧,柔声道:“殿下之痛,妾身感同身受。“
“然则,一味悲愤无济于事。唯有奋起反击,方能掌握生机。”
她顿了顿,压低声音。
“殿下,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。“
“如今京城内外,人心浮动,正是良机。”
“只要殿下振臂一呼,必有响应者云集。”
太子呼吸急促,胸膛剧烈起伏。
“如何反击?“
“孤如今已是阶下囚,寸步难行!”
常怡微微一笑,眼底闪过一丝幽光。
“殿下莫急。“
“妾身已为殿下安排妥当。”
“今夜子时,自会有人前来接应殿下出城。”
她靠近一步,语气愈发蛊惑。
“殿下只需稍作准备,待时机成熟,便可……“
“拨乱反正,重整朝纲!”
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迟疑,但很快被复仇的火焰所吞噬。
他猛地握住常怡的手,声音颤抖。
“常怡,你……你当真愿助孤?”
常怡反握住太子的手,目光坚定,语气温柔。
“殿下是妾身的夫君,妾身自当与殿下同甘共苦,生死与共。”
子夜时分,夜幕漆黑如墨。
皇城宫门紧闭,唯有巡逻的卫兵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。
太子身着夜行衣,在几名黑衣人的簇拥下,借着夜色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宫墙附近。
冰冷的石墙散发着寒意,如同他此刻的心境。
他抬头望向巍峨的宫阙,那里住着他曾经敬畏如今却恨之入骨的父皇。
手中的短匕泛着幽冷的寒光,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。
就在他们准备翻越一处相对偏僻的宫墙时,一道身影从暗影中冲出,拦在了太子面前。
“昊儿!不可!”声音急促,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惶与痛心。
太子身形一顿,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来人,正是他的母亲,蓉贵妃。
她衣衫不整,发髻散乱,显然是匆忙赶来。
“母妃?”
太子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难以置信。
“您怎么会在这里?”
蓉贵妃抓住太子的手臂,泪水夺眶而出。
“麟儿,你糊涂啊!你这是要自寻死路!快随母妃回去!”
“回去?”
太子猛地甩开蓉贵妃的手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绝望的嘶吼。
“回哪里去?”
“回到那个囚笼里,等着父皇一道圣旨下来,将我彻底废黜,甚至赐死吗?“
“母妃,您醒醒吧!我们母子,早已没有退路了!”
“有!只要你……”
蓉贵妃话未说完,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火把的光亮刺破了夜的宁静。
秦逸策马立于队伍最前方,冰冷的甲胄在火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。林虎率领一队亲卫,迅速将太子、蓉贵妃以及那几名黑衣人团团围住。
“太子殿下,深夜私自带人潜入宫禁,意欲何为?”
秦逸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。
太子脸色煞白,握着短匕的手不住颤抖。
蓉贵妃见状,连忙挡在太子身前,对着秦逸厉声呵斥。
“秦逸!“
“你好大的胆子!竟敢对太子无礼!”
秦逸并未理会蓉贵妃的斥责,视线落在地上的绳索和墙头,以及太子手中紧握的短匕上,一切不言自明。
“蓉贵妃。”
秦逸调转马头,面向蓉贵妃,语气依旧平淡。
“京城局势未稳,城防紧要。“
贵妃娘娘深夜离宫,已是违反宫规。“
“如今更涉嫌包庇、纵容太子行刺,扰乱城防,罪加一等。”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
蓉贵妃气得浑身发抖。
秦逸抬手,做了个手势。
“拿下。”
两名亲卫立刻上前,左右架住蓉贵妃。
“放肆!你们敢!”
蓉贵妃奋力挣扎,却无济于事。
“母妃!”
太子目眦欲裂,想要上前,却被数柄长枪拦住去路。
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强行带走,绝望地嘶吼。
“秦逸!你不得好死!放开我母妃!放开她!”
秦逸端坐马上,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。
蓉贵妃被押解着远去,她的哭喊声在夜空中渐行渐远。
太子瘫软在地,手中的短匕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青石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