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硕大的落地窗,干净且透明,遮挡不住视线,我看见了小桥流水、假山凉亭,看见了滑梯、秋千、跷跷板,也看见了面包坊、酒坊、锻造坊……还有直冲云霄的高楼大厦。”
“我好奇地往上一数,整整三十层楼呢。”
跟念念曾经赠予的画作中呈现出来的场景一模一样。
但也不尽然。
纸张小巧玲珑,轻盈如羽,具有很大的局限性,它画不出现实的千分之一。
“我当场都被吓傻了!!”
那些现代物品的名词,是念念告诉他的。
他记性好,很快就记住了。
顾明学一说到这,便咬着红润的嘴唇,眼尾泛红,激动得无以复加。
流水、假山?
滑梯、秋千,还有跷跷板?
三十层的高楼大厦?
顾清舟三人讶然,心底早已掀起惊天动地的海浪。
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?
不仅风景好,还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先进物品。
那高楼,足足三十层!
完全颠覆了他们固有的思维模式。
难怪、难怪生在京城,从小博览古今、眼界宽广的顾明学,竟然不惜自我诋毁,直言自己是井底之蛙?!
换作是他们。
也一样。
一样是井底之蛙。
温氏下意识开口说道:“是人间,但胜似天堂!”
顾睿川从恍惚中回神:“有可能……我这辈子都去不了……”
可是,他还是抱有幻想。
顾清舟揉了揉额头:“哇!晕,好晕!晕死了!!”单是脑海里浮现出三十层高楼的画面,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,眼前一片模糊。
更别说。
如果他身临现场,那他一定是连呼吸都停止了!
在天启国,最高的房屋不超过十层。
否则,楼会塌。
人也会死。
没等他们感慨完,顾明学继续道:“念念关心我,对我也好,她不但帮我治腿,还安慰我、鼓励我!”
念念人小,操心的事情不少。
但是,她却没有忘记帮他治腿。
“十三针,就十三针……然后,然后!我就能站起来了!”
废了两年的双腿,使的上劲了。
顾明学泪眼朦胧。
“可怕!”顾睿川突兀地说道。
顾清舟迷茫。
他不懂长子此话何意。
温氏在思索。
她认为,长子成熟冷峻,看待问题一向不会看表面,而是看到本质。
她不由得翘首以待,想从长子嘴里听到深层次的发言。
然而,当顾睿川补上后一句,她嘴角忍不住直抽,人都麻了。
他说:“念念强的可怕!!”
她知道。
她真的知道。
但是,温氏:“……”
就这?
她期待了半天,结果就这?
顾明学攥紧漫画书的一角,满目动容:“我还有两个疗程,就能痊愈了。”
他相信念念的诊断证明绝对不会出错。
“嗯。”
“照此来看,念念的医术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。”
顾清舟为了二儿子寻找名医,跨过河流,越过高山,他走遍了天启国各个地方,知道二儿子的腿伤有多严重,而名医不可多得。
当无数大夫束手无策,念念却挺身而出,让二儿子摆脱伤痛。
她的医术到底精湛到何种程度……想必,早已超出他们的想象。
“生死人,肉白骨啊!!”
温氏浅声低语。
虽然她的声音很低,也很轻,恍若雪花飘落在地面,稍微一个不注意,就会听不到。
然而,在寂静的院落。
三人都听清了她的呢喃。
于是,他们更加心惊肉跳。
人死而复生后,白骨重生血肉。
这堪称神迹!
在天启国,无人能有这等通天本领。
“念念生为凡人,哪怕不能羽化成仙,但到底,她还是会成为不凡之人。”顾清舟幽幽道。
不说她出神入化的医术。
单是她那一颗纯净善良的心,救无数人于水火,便注定了她的不凡。
谈话结束,各自忙活。
顾睿川端起老式铁锅,轻轻放在灶台。
铁锅简洁大方,传统圆底设计,容量大,耐腐蚀,也易清洗,锅盖上的双耳设计更是令人眼前一亮。
这显然不该出现在顾家的罕见物品。
是念念送过来的。
此前,他们一直将就着用又小又破的陶罐煮饭。
蒸煮过程中,米水兜不住,灰尘和烟尘混合在一起,落入陶罐。
煮出来的米饭不是半生不熟,就是焦了糊了。
但有了老式铁锅,就再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。
顾睿川看着奶白的水,还有粒粒分明的白米,他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。
“这铁锅,这水,这米,还有西红柿、黄瓜、玉米……让我觉得什么也不缺,这一生都圆满了。”
顾睿川盖上锅盖。
他视线一转,转向装得满满当当的菜篮。
忽而,他面色又是一冷。
不。
不是的!
他们一家大仇未报,也还没有重回京城洗清冤屈,更没有将那些倾尽全力扶持过他们一把的人拉出地狱。
所以,人生走到了这一步还不算圆满。
他们不能沉沦。
只能一步步向上爬。
霞光满天,笼罩住整个北疆,顾睿川绷着小脸,眸底闪过一抹狠色。
楚家庄园,一片祥和。
念念坐在客厅的地毯,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身后,濡湿了漂亮的公主裙。
但她没管。
她右手捧着奶瓶,鼓着腮帮子一下又一下地吮吸,左手拿起积木,从简单的椅子到复杂的城堡。
她玩得不亦乐乎。
还是楚淮远看不下去了:“念念过来,舅舅帮你吹头发。”
他从客厅的抽屉里取出吹风机。
“念念在搭积木,没空。”
念念正上头,不愿意挪动小屁股。
“好,你不过来是吧?”
楚淮远咬了咬后槽牙。
她的头发又多又长,这么一直晾着,晾到晚上也不会干。
他好心伺候她。
结果,她却一点儿也不识趣!
不说给他一个好脸,还打算彻底无视他。
得得得。
是他狗拿耗子,多管闲事了。
念念没理会舅舅是怎么想的,而是一门心思搭建积木。
楚淮远几番心潮涌动。
定定地盯着念念的后背,吸了口气,又吐出一口浊气。
随后,他压了压眉峰,想要转身,狠心离开,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。
可脚下却扎了根似的,动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