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蛮军退是退了,可这益州城里这几天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,让人憋闷。
“哎,听说了没?就城外挖出来的那些尸体……啧啧,惨呐!”
“可不是嘛!听说里头不少是咱们益州的百姓,都赖晋亲王……哎,他怎么能……”
“嘘!小点声!不要命啦?这话可不能乱说!”
“怕什么,大家私底下不都这么传……”
茶馆里,角落的几张桌子围着些人把脑袋凑在一块儿,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。
明明是光天化日却搞得跟做贼一样。
眼神还躲躲闪闪时不时瞟向门口,生怕冲进来什么官兵。
陈老三独自占着一张桌子慢悠悠地呷着茶,滚烫的茶水熨帖着喉咙。
他眼皮半搭着,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把那些碎嘴的话一句不落地听进心里。
这帮人是真蠢还是装傻?
南蛮人刚退,就在这种节骨眼上冒出这种话,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对劲。
“放你娘的屁!”
一声炸雷般的吼声震得茶碗盖子都“当啷”跳了一下,差点飞出去。
赵虎站起来把蒲扇大的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,茶水溅了一地。
他瞪圆了铜铃似的眼睛凶神恶煞地扫视着那几个窃窃私语的人。
“哪个裤裆没夹紧把你露出来了,在这胡说八道啊?!我等在前线拼命,你们在后面嚼舌根?有没有良心!”
那几个食客吓得脸色惨白,椅子都带倒了好几把,连滚带爬地溜出了茶馆。
茶馆里瞬间安静下来,其他客人大气都不敢出声。
“呸!一群孬种!”赵虎朝着门口啐了一口。
可这风言风语就像泼在地上的油一下子就散开了,城里各个角落都在悄悄议论,越传越邪乎。
李默负手站在城楼上,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下摆。
益州城的灯火星星点点,却怎么也掩不住那股暗流涌动。
“查得怎么样了?”他头也没回,声音平静的问道。
“殿下,有眉目了。”
陈老三脚步匆匆地赶来。
“说。”
“散布这些话的源头基本能锁定,都是最近几天打着行商的旗号才进城的生面孔。”
陈老三回道,“说是北边来的贩些皮货药材。但他们那口音南腔北调的,根本不像北方人。”
李默嘴角扯出冷笑:“行商?哼,我看是贩卖人心的吧。落脚点呢?”
“我已经派人死死盯住了他们的落脚点,一共三处,错不了。都在城西那片,龙蛇混杂的方便藏身。”
陈老三补充道,“连他们晚上倒夜香的路线、去哪家铺子买的烧饼,我都摸清了。”
“很好。”李默转过身看向陈老三,“接触过什么人?”
“目前还在查,他们行事很小心,都是些市井无赖和小商人,就给点小钱让他们传话。”
“把他们的老鼠洞给我挖出来。”李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,“连窝端了,一个不留。”
“是!”
夜更深了。
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偏僻院落,墙皮都剥落了。
屋里灯火摇曳,几个人影围坐着,桌上还摆着残羹冷炙。
“大王的计策果然妙!这才几天,益州城里就人心惶惶,那李默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坐不稳当了!”
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得意地说。
“是啊,再加把火,等消息传遍军营……嘿嘿,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,他们自己就乱了!”
“不过咱们也得抓紧了,万一被察觉……”
一个稍显谨慎的人提醒道,“这大梁的晋亲王看着年轻,手段可不软。”
“怕什么!他还能把整个益州城翻过来不成?”
话还没说完,“轰隆”一声巨响!
院门像是被攻城锤狠狠撞了一下直接四分五裂,木屑纷飞!
赵虎一马当先的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士兵冲了进来,火把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。
“南蛮的狗崽子,爷爷我找你们好久了!还想跑?跑你姥姥家去!”
赵虎吼道,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响。
屋里的几个“商贾”脸色煞白,魂都快吓飞了,慌忙去摸藏在身上的兵器。
可没等他们拔出刀,几道寒光闪过,明晃晃的刀锋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。
几下闷哼和挣扎,人就被捆得像粽子一样被死死按在了地上。
李默不紧不慢地踩着碎裂的门板走进院子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
他低头看着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几个人,仿佛只是在看几只蝼蚁。
“南蛮王……呵呵,倒是看得起我李默。”
他蹲下身捏住那个尖嘴猴腮的领头模样的下巴迫使其抬起头,捏得对方龇牙咧嘴。
“觉得益州城是筛子,想来就来想走就走?嗯?”
那人眼里全是恐惧,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有一股尿骚味从裆下隐隐传来。
李默嫌恶地松开手,站起身掸了掸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“可惜啊,你们的主子打错了算盘。也太小看我了。”
他声音冰冷地说道。
“回去告诉你们主子……哦,不对,你们回不去了。”
他顿了顿又说道。
“带下去让他们清醒清醒。”
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。
益州城的布告栏,还有城门口最显眼的地方都贴上了新的告示。
几具血肉模糊的尸首被高高悬挂在城门楼上,正是昨晚被抓的那几个“商贾”。
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块大木牌,上面用黑墨淋漓地写着刺眼的大字:
“南蛮细作,造谣惑众,扰乱民心,死有余辜!”
城里的百姓围在告示和尸体前,一开始是惊愕,接着便是指指点点。
前些日子的流言蜚语像是被狂风吹散的烟雾一下子就没了踪影。
“我的天!原来是南蛮人的奸计!”
“我说呢,晋亲王殿下怎么会做那种事!差点就信了!”
“杀得好!这些狗东西,就该这么吊起来喂乌鸦!”
“还是殿下英明啊!一下子就揪出来了!”
人群的情绪从之前的疑虑不安变成了恍然大悟、后怕和对南蛮的愤怒。
李默站在城楼上迎着初升的朝阳,阳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