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默微微颔首,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几个躬身行礼的小头目。
这帮人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,腰弯得就差贴地上了,可那眼珠子贼精贼精的,滴溜溜乱转,一会儿瞟瞟他,一会儿又拿眼角去勾他身后的赵虎和程袅袅。
这南蛮地界的人心思果然活络。
“大人您这边请,这边请。”
为首那个头目哈着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,恭敬里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。
脚下踩着粗粝的石板路,坑坑洼洼的走起来不太得劲。
李默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。
这儿的房子跟大梁那边可真不一样。
黑黢黢的木头搭的房子透着一股子野蛮劲儿糙得很。
空气里飘着一股味儿,像是青草、湿土还有皮革混在一起闻着有点冲鼻子。
“这地方连空气都是蛮的。”
程袅袅鼻子皱了皱小声嘀咕了一句,声音刚好够旁边的赵虎听见。
赵虎瞪了她一眼,示意她少说话。
没走几步,一阵笑声滚滚而来震得人耳朵有点麻。
“哈哈哈!本王等不及就先出来了。这位想必就是张山大人了?久仰大名,久仰久仰啊!”
人未到声先至。
一个壮得跟黑熊瞎子似的大汉迎面走来,步子迈得极大,虎虎生风。
正是这南蛮地界的主人南蛮王熊天啸。
他个子高得吓人,身上裹着件瞧着挺华贵的锦缎袍子,可腰里却胡乱扎着条宽大的毛皮带子,上面挂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。
那双眼睛毫不客气地把李默从头到脚扫了一遍。
李默脚步没停走到近前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:“草民张山见过王上。”
熊天啸“唔”了一声,像是在嗓子眼里含了口浓痰,粗大的手指头在腰带上挂着的兽牙上来回摩挲着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。
他的目光在李默脸上顿了顿,又滑向了他身后的赵虎和程袅袅。
“张大人亲自押送粮草倒是让本王有点意外。”
他声音顿了顿,话锋突然一转,“只是……这两位,瞧着面生得很呐。刘德那老家伙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两个宝贝疙瘩?看着不像他手下那些歪瓜裂枣啊。”
这话问得有点直接了。
程袅袅眉毛一挑嘴巴动了动看样子是想顶回去,被李默一个眼神给按住了。
这丫头就是沉不住气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。
李默脸上依旧平静无波,从容应道。
“回王上的话。您也知道如今这局面不太平。这二人是刘大人新提到身边的,靠得住嘴也严实。这次运粮草事关重大,刘大人也是怕走漏了风声,误了你我双方的大事,才特意挑了两个生面孔跟着草民,图个稳妥。”
他顿了顿补充道,“小心驶得万年船嘛,王上说是不是这个理?”
“哦?”熊天啸眯缝起眼睛,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,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,皮笑肉不笑的。
“刘德那老狐狸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谨小慎微了?他那点家底本王还不清楚?前些年丢的东西找回来了吗?”
这话里有话啊。
李默心里跟明镜似的,面上却滴水不漏:“王上说笑了。正是因为此次粮草非同小可,刘大人才格外上心。之前的教训不能不吸取啊。”
熊天啸不再说话,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李默的眼睛,足足看了有那么三五息的功夫。
那眼神像是想把李默看穿了。
赵虎站在李默身后,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,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,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。
忽然熊天啸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,声音洪亮。
“哈哈哈!好!张大人说得对,小心驶得万年船!”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挥。
“来人啊!带几位大人去最好的客栈好生伺候着!要是怠慢了贵客,小心你们的皮!”
他转过身,对着旁边一个身形干瘦、脸色有点发青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叽里咕噜交代了几句。
那干瘦男人立刻点了点头,抬眼时,一双细长的眼睛阴恻恻地扫过李默三人。
那眼神冷冰冰的像蛇信子一样,让人后脖颈子发凉。
赵虎心里咯噔一下。这眼神……来者不善啊。
他看得清楚,这瘦猴绝对是熊天啸的心腹爪牙,怕是他们接下来在这儿的一举一动都得落在这双眼睛里了。
“多谢王上盛情。”李
默再次拱手,领着赵虎和程袅袅,跟着前面引路的南蛮士兵往客栈方向走去。
刚走出没多远拐过一个弯,程袅袅终于憋不住了,赶紧凑到李默身边,压着嗓子,气鼓鼓地说。
“哼!这个熊天啸装得倒挺像回事!我看他那熊样根本就没信咱们!尤其是最后那个瘦皮猴贼眉鼠眼的,肯定不是好东西!他刚才看我们那眼神恨不得把咱们扒皮抽筋似的!”
“小声点!”赵虎立刻低声喝止,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,还好街上人不多。
“你想让咱们刚进来就横着出去?”他皱着眉头,“这地方到处都是耳朵,说话小心点!”
程袅袅被噎得翻了个白眼,悻悻地闭上嘴,但小脸还是绷着写满了不服气。
李默却像是没听见他俩的小声争执,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街道,偶尔扫过两旁那些奇特的建筑和行人。
他心里清楚得很,熊天啸藏着多少试探和怀疑,而那个干瘦男人更是毫不掩饰的监视者,甚至可能带着杀机。
看来这南蛮王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难缠。
客栈里,李默背着手站在窗边,目光沉沉地投向漆黑的夜色。
这外面也太不对劲了,比前几天可乱多了,闹哄哄的声音一阵接一阵。
忽然远处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根针似的扎破了夜空。
紧接着就是乱七八糟的呼喊和咒骂。
“杀人啦!”
“天杀的黑蛇部落!抢咱们的地盘就算了,还敢下死手!”
“弟兄们跟这帮杂碎拼了!干他娘的!”
哐当!兵器撞在一起的声音猛地炸开,惨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,一声叠着一声越来越密,好像就在客栈楼底下打起来了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