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晌午,关小西肚子发出“咕咕”抗议,想到前两餐,不由愁眉苦脸,“中午不会是咸菜白粥吧。”
穆宸光弯起嘴角,“馋虫,再坚持几天,出去带你顿顿大餐。”
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关小西超好哄的喜笑颜开。
穆宸光和关小西在御膳房遇到同来用餐的于泷,三人迅速交换信息,于泷打听到这几天在听音台有古典弦乐排演,或许有线索。
御膳房内满是诱人饭香,中间放着大盘鸡还在冒热烟。
“我没眼花吧?这么多大鱼大肉,是我们的午餐吗?”关小西惊喜地看着桌上美味佳肴。
“我入画多次,还是头次遇到这么丰盛的餐食。”于泷也颇觉意外,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。
“不会是断头饭吧——”关小西道。
“你可以选择不吃。”穆宸光淡淡道。
“御膳房毕竟是负责皇帝主子们膳食的地方,主子偶尔胃口不好或者挑食很正常,留下一些佳肴给我们享用,这很合理。”关小西立刻自我开解。
“你就是馋。”穆宸光打趣道。
入画人固定就餐地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,关小西大快朵颐后,满足地伸了个懒腰。
于泷不禁说道:“看你吃得这么欢,心情都变好了点。”
关小西不解地问:“你心情不好吗?”
“在画卷世界,谁心情能好?连睡觉都得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,时刻抵制精神威压!我每次出画,都得缓好几天才从压抑状态走出来!”
于泷又道:“你只有d级,在这中级画卷,昨晚没睡好吧?”
关小西闻言打了个饱嗝,默默地又拿起筷子再扒拉一口饭。何以解忧,唯有暴饮暴食。
穆宸光嘴角勾起一抹笑,给她杯子加满水,“要不要再吃点?”
她摸摸肚子,“吃饱了,咱们去听音台吧。”
听音台如一座孤坟,孤立于葱郁园林深处,三面环水。台面铺白玉板,触手冰寒。台上空,薄纱帷幔,无风却能诡异飘动。帷幔颜色灰黑中透着暗红,像干涸的血迹,投下的影子如鬼手般在地上扭曲抓狂。
三人在边上观望一阵,穆宸光忽然开口:“那把古琴上有一朵月季。”
关小西抬眼望去,一名身穿藏青色棉布长衫男子,正欲上台弹奏古琴,古琴身左侧雕刻月季,这幅画的主题正是月季,会不会意有所指?
曲毕,男子抱琴离场,关小西三人尾随过去。
于泷上前作揖,“这位兄台,刚才听您弹奏,曲子悠扬婉转。在下也是古琴爱好者,可否聊几句?”
男子神情淡漠,悠悠说道:“哦?是吗?那你最喜欢哪首曲子?最欣赏哪位弹奏者?我和那位弹奏者差异在哪儿?”
男子虽语调平稳,却透着一股审视。于泷头皮发麻,若回答不能令男子满意,会不会触犯禁忌?这人算不算宫里主子?
于泷其实对古琴一窍不通,对他的提问毫无头绪,嘴巴开合几次,半天没憋出一个字,后背沁出层层冷汗。
穆宸光眉头轻蹙,他对古琴也并无接触,这小众文化,即使是中级画卷也未免有点超纲。
“我最喜欢《榆弦思》。”
轻悦的声音响起,男子一愣,略带诧异地望着说话的关小西。穆宸光和于泷听到这话,也纷纷扭头看向她,脸上写满意外之色。
关小西笑盈盈地说道:“至于弹奏者,您弹得就很不错。”
男子注视着她,“你竟知道这首曲子?”
“只是您刚才弹的《榆弦思》和以往听的很不一样,想不到这首曲子还能弹出这种效果。”
“此话何意?”男子来了兴趣,神态不似先前那般漠然。
“之前听到的曲调更为明亮婉转,大概是因古琴材质为桐木的缘故。您的琴应该是水曲柳所制,音色更为深沉圆厚。”
关小西瞧他眼里兴致渐浓,继续道:“曲调能反映弹奏者的心境。以往听这首曲子只觉温和宁静,可刚刚听您弹奏,似乎带着一丝惆怅。”
似被说中心事,男子眼眸微闪。
“我叫关小西。”关小西自我介绍完又介绍旁边两人,“这是穆宸光,于泷。请问乐师您怎么称呼?”
“在下齐纶彦。”
“齐乐师琴上之月季好生别致,”穆宸光试探道,“这把琴是您自己制作的吗?”
齐纶彦闻言眸底溢出哀色,“这把琴是我兄长所赠,兄长虽是侍卫,却极擅木工,月季是他亲手雕刻。”
三人想再和他多打探些信息,一太监过来和他耳语,齐纶彦对关小西作揖道:“在下还有事,今日就此别过。姑娘对古琴曲颇有见地,望改日还能与姑娘相谈。”
于泷抹了抹额汗,长舒一口气,好在平安过关了。
齐纶彦走后,于泷投来赞许目光,“可以啊关小西,你还知道古琴曲。”
“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。”关小西摊手,“我是联盟图书管理员,图书馆不忙的时候,会翻些杂七杂八的书,越是荒诞离奇的越感兴趣。”
“我知道《榆弦思》这首曲子是因为——”关小西轻咳一声,“曲子讲的是兄弟情,当时我第一次接触,大为震撼,专门上网研究过。”
两人一副没懂的样子,关小西眸子不经意瞥向别处,“就是——骨科——”
“你背着我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——”穆宸光捏住关小西的左脸微微抬起,关小西嗷嗷叫着用手拍打那只“魔爪”。
于泷笑道:“你俩感情真好。穆哥,对自己女朋友好歹温柔点。”
“你误会了,我和光光从小一起长大,像家人一样。”关小西挣脱穆宸光的“魔爪”,一边揉着被捏红的小脸,一边气呼呼地瞪着痛下“魔爪”的人。
穆宸光无视她的眼神抗议,“那人提到侍卫,侍卫所离这不远,不如去看看是否有线索。”
三人途径祈祥宫时,瞅见一男子大声训斥下人,“教了那么多遍都学不会,你们这些废物!饭桶!难道就没有能和孤好好下一盘棋的人吗?!”随即是棋子掉落地上的哗啦啦声。
“太子殿下息怒——奴才(奴婢)该死——”一群太监宫女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。
太子身穿明黄色锦袍,领口和袖口镶着金边,腰间束着玉带,满是威严贵气。
于泷扭头对穆宸光和关小西说道:“不知那是什么棋?我是棋类竞技爱好者,擅长不少棋类呢。”于泷说这话时,表情透着几分得意。
太子似听见于泷的话,将视线扫向他,用不容抗拒的口吻说道:“你过来,和孤下一盘,可得好好下。”
于泷自信满满地走到棋桌前,一看棋盘,顿时傻眼。棋盘呈六边形,像蜂巢般有诸多小格,分内外三层区域。棋子黑白两色,形状为小巧的六面体,刻有独特星纹。
他暗自叫苦,这什么棋啊?从来没见过,还以为是围棋之类的。他向穆宸光投去求助的目光,穆宸光摇摇头,他也不会下这棋。
太子殿下,必是宫里主子,主子要求和他下棋,但这棋于泷压根不会。
此时,于泷面色苍白,双腿打抖,头皮渗出汗珠,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流,他仿佛看到自己今晚的命运。要是输了这盘棋,或者下得让太子不满意,必是禁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