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四点,到达既定目标,古刹。
江竹芽真想不顾形象的躺在铺满落叶的古刹门前歇一会儿,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,脚腕儿酸疼,每一个脚指头都在喊累。
爬古刹的台阶时,小天霖实在是走不动了,白战煜把他背在了背上。
古刹不知道建了有多少年了,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人打理,地面上到处都是厚厚的落叶,还有鸟的粪便,古刹门前的两棵柏树,一棵已经倒在地上成了朽木,一棵被雷劈死了一半,另一半还好好的活着,一半焦黑一半翠绿,莫名的就让人有不祥的感觉,十分的诡异。
古刹的墙是石头的,门也是石头的,越过墙看古刹的大殿,也是石头的,当初建古刹的时候可能是觉得就地取材方便,如今倒成了古刹荒废已久,却保存完好的原因。
用石头修建的古刹,这一座是江竹芽两世仅见。
古刹的门没有上锁,白战煜背着白天霖走上台阶,单手用力,一扇厚重的石门吱呀呀的便敞开了,自从知道江竹芽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,他在江竹芽和孩子们面前便不再刻意的装疏离,此时他被背在背上的白天霖搂着脖子,叔侄俩很是亲密。
某位作家说,人有三件东西无法隐藏,咳嗽,贫穷和爱。爱不仅仅是爱情,亲人之间那种爱和依赖也是无法隐藏的。
他们在训练时可以很好的隐藏彼此的身份,因为训练时有一定的程式,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和其他的表达,而今天,相处的环境和方式稍一改变,露出的马脚一只手都数不完。
白战煜回身招呼江竹芽和孩子们进入古刹:“这就是今天拉练的终点了。”
“可以进来休息一会儿,吃点东西咱们再下去。”
此时白战煜的正面对着江竹芽,他的肩膀上露出一个小脑袋,一大一小两张脸摆在一起,江竹芽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,同样是微微上挑的眼睛,只不过白战煜的目光很多时候是凌厉的,而小天霖的眼睛看狗都深情,才让江竹芽忽略了他们这么明显的共同点。
走在她身边的白天佑的眼睛也是如此,三双眼睛基本上是一个模子出来的。
他们的下颚,那线条的弧度,明显出自同一串基因图谱,不过是因为年龄的关系,白战煜的更刚硬,而小天霖的更柔和,有这样下颚弧度的还有白天佑,白天泽,甚至是留在家里的白如冰。
江竹芽可以肯定,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知青,不是亲爹就是亲叔,如果是哥的话,差着辈分,叫起叔来不会这么顺溜。
不对,也不是亲爹,如果是亲爹,孩子们再管她叫妈会很尴尬,尤其是当着他的面时,可是孩子们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。而那来历不明的知青也不会对孩子们一口一个你妈,如此满不在乎。
那就剩下一个身份,叔叔,她不记得是小天霖还是小天泽说过,他们有一个叔叔的,那这就是那个亲叔叔无疑了。
判断出了白知青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,江竹芽在心里还是很为孩子们高兴的,跟着她如无根的浮萍一样生活在这民旺大队,处处谨小慎微,生怕一个小小的错漏,会产生无法弥补的后果,如今叔叔找到了他们,她的心放下了一大半。
如果他能把孩子们带回到他们的父母身边,那她也可以大踏步的去奔赴她自己的人生了,她的新生必须人生赢家,搞学问,搞事业,搞钱钱,搞美色,谁也别想牵绊她大女主的脚步。
当她想通白战煜的具体身份那一刻,她的腿正迈进古刹的大门,当她想到白战煜会带走孩子们的时候,没来由的心钝痛了一下,再一下,又一下,还一下。
一下痛是为着黏着她的糯米小团子,有时像个白嫩嫩的雪媚娘,有时又像个巧克力脏脏包,哪一种都可爱甜美得想让她咬一口,一想到晚上不能搂着肉肉的小身子睡觉了,她这心跟锤子锤了似的痛。
一下痛是为了她贴心的老儿子,出门时他总是送她到门口,回家时,总是在门口第一眼能看到他,刚觉得喉咙有点干,一杯凉开水便递到手中了,还有那天,他毫不犹豫的用小小的身子去挡刺向她的匕首,她的心如被那刀刺到了一样的痛。
一下痛是为了他的乖儿子小天泽,他不肯让自己受到任何的委屈,哪怕只是一句话,他冒险设计姜大宝被打,只因为他说的话让她不开心了,他用弹弓打了李大花和刘大娟子的门牙,只因为她们骂了她,想到要和他分开,她的心如被弹弓打了一样的痛。
一下痛是为了他的好大儿天佑,这小少年拥有和年龄不相符的冷静沉着和机敏。很多时候,他更像是她的依靠,她的军师,她的左膀右臂。
有事时和他商量,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收藏,在过去那些危机四伏的日子里,彼此间相互依靠形成的亲情,扯都扯不开。
如果没有天佑,她一个人不可能带着几个孩子走到今天这步田地。想到以后这小少年的人生她再也无法参与,心好像都被割走了一半。
一迈进古刹的大门,她忽然手捂胸口,脸色惨白,痛得弯下了腰,“妈,妈,你怎么了?”白天佑首先发现了他的不适,伸手扶住她焦急的问。
之前他发现他妈很累,腿已经不灵便了,所以走在她身边,靠得很近,预备她不小心要摔倒了时好扶一下。
“妈,妈,你哪不舒服?”他搀扶着江竹芽的胳膊,发现她人都是抖的,吓坏了,“妈,你快歇一会儿,天泽,拿水来。”
白天佑几乎是半抱着把江竹芽扶到古刹门外边的上马石上坐下。
“天佑,妈没事,你别担心,我就是累了,歇一下马上就好。”怕吓到孩子,江竹芽赶紧出声安慰。
孩子是人家的,自己就是个假妈妈,什么时候,她已经假戏真做,入戏如此之深了呢?
看看冷面少年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担心,扶着她不肯松开的手,已经拿着水壶奔到她身边的天泽,和从他叔叔背上溜下来正往这跑的小天霖,一听到她不舒服,三个孩子的反应比大人都迅速。
怪她假戏真做吗?感情能有假的吗?这么长时间的生活在一起算什么戏?看看这几个孩子的反应,什么样的付出都是值得的。
他们家以后应该有家庭服务员的吧,要不,她去试试这个职位?
怎么样才能和这几个孩子不分开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