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大玄界历,青阳纪三千七百二十一年,深冬,内门试炼开始前十日至试炼开始当日凌晨。
地点:北域极寒之地,冰玄宫,玄冰峰听雪小筑及宗门集合点。
当叶尘的身影消失在任务殿那喧嚣的人潮中,当“宫主特批”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激起千层浪、并在无数弟子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惊骇与忌惮时,他本人,却已经如同归巢的倦鸟(虽然内心并不平静),再次回到了听雪小筑那方熟悉而孤寂的天地。
只是这一次,他的心境,与之前任何一次闭关,都截然不同。
如果说,之前的闭关,是为了疗伤,是为了突破,是为了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生机。
那么这一次,从他踏入听雪小筑的那一刻起,目标便只有一个——
备战!
为即将到来的、充满了未知、危险与机遇的内门试炼!为那片名为“黑风谷”的凶险之地!为那场注定要与惊鸿会、与赵坤进行生死搏杀的宿命之战!
只剩下十天!
时间,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滴答作响,散发着冰冷而急促的寒芒。
叶尘没有浪费任何一分一秒。
他甚至没有去过多地思考凌清寒那“宫主特批”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种深意——是考验?是算计?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“关照”?
这些疑问,固然重要,但并非当务之急!
无论凌清寒想做什么,无论前方的道路是坦途还是陷阱
提升实力!做好万全的准备!
这才是他现在唯一能做,也必须做的事情!
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,才能在波谲云诡的局势中,拥有保护自己、甚至反击的资格!
接下来的十天,听雪小筑彻底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苦修之地!一个磨砺锋芒的熔炉!
叶尘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,都压榨到了极限!
他不再追求修为上的突飞猛进。炼气四层初期的境界,经过之前两个月的沉淀和最后关头的突破,已经相当稳固。仓促提升,反而可能导致根基不稳,得不偿失。
他将重心,放在了对现有实力和技能的精研与整合之上!
静室内,他盘膝而坐,双目紧闭,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《冰玄宫入门心法》。
但这一次,他追求的不再是灵力的积累,而是对灵力流转的极致掌控!
他尝试着,将灵力运转的速度,时而加快,如同奔腾的江河,冲击着经脉的每一个角落;时而放缓,如同涓涓的细流,仔细地体悟着每一缕能量的细微变化。
他尝试着,将灵力凝聚成各种不同的形态——锋利的冰刃、厚实的冰墙、旋转的冰锥力求做到瞬息而成,随心而动!
他对《凝冰诀》的理解,在这十天里,又提升了一个层次!
他甚至开始根据自己的理解,对这门基础术法进行一些微小的“改良”!
比如,在凝聚冰盾时,尝试着将灵力压缩得更加致密,使得冰盾的防御力更强,持续时间更久!
比如,在操控冰锥时,尝试着附加一丝旋转之力,让冰锥的穿透力更加惊人!
这些尝试,并非总是成功。很多时候,都会因为灵力控制的失误而导致术法崩溃,甚至受到一些轻微的反噬。
但叶尘乐此不疲!
每一次失败,都是一次宝贵的经验积累!每一次微小的成功,都让他对冰寒灵力的掌控,更加得心应手!
庭院中,他的身影则如同不知疲倦的鬼魅,在呼啸的寒风中急速穿梭!
《踏雪无痕》!
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闪避腾挪,而是开始将身法与战斗技巧相结合!
他将庭院中的冰岩、冰梅树、甚至飘落的雪花,都当成了假想敌!
手中的玄冰刺,如同他手臂的延伸,划出一道道冰冷的、致命的轨迹!
时而如同灵蛇出洞,刁钻狠辣,直刺“敌人”的要害!
时而如同狂风扫叶,大开大合,卷起漫天冰屑!
他尝试着,在高速移动中,精准地刺中一片飘落的雪花!
他尝试着,在闪避“攻击”的同时,凝聚出冰盾进行格挡!
他尝试着,将《凝冰诀》制造的冰锥,与玄冰刺的突刺,完美地结合在一起,形成远近皆宜、虚实结合的立体攻势!
这个过程,同样充满了挑战!
他常常因为步伐与出招的不协调而摔倒在地。
常常因为灵力分配的失误而导致术法施展失败。
常常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累得大汗淋漓,几乎虚脱!
但他从未停歇!
摔倒了,爬起来继续!
失败了,总结经验再来!
累垮了,就地打坐恢复片刻,然后接着练!
他的眼神,越来越亮!越来越锐利!
如同两柄在磨刀石上反复打磨的绝世凶器!渐渐褪去了青涩,显露出令人心悸的锋芒!
他知道,黑风谷中,他将要面对的,不仅仅是凶残的妖兽,更可能是比妖兽更加阴险狡诈的人类!
他必须将自己磨砺成一把最锋利的剑!一把最冷静的刺!
才能在那场残酷的试炼中,杀出一条血路!
除了肉体和技能的打磨,叶尘也没有放松对“软件”——也就是信息的研习!
那三枚耗费了他三百三十贡献点的玉简,几乎被他翻来覆去地研究了无数遍!
《北域百草图录》中的一百零八种灵草,他不仅记住了名字、形态、药性,甚至连它们最细微的生长习性、可能伴生的危险(比如某种毒蛇喜欢盘踞在某灵草根部),都牢牢刻印在了脑海中!
他甚至开始在脑海中模拟,如果在黑风谷遇到了某种特定的灵草,应该如何安全地采集?如果遇到了伴生危险,又该如何应对?
《低阶妖兽习性详解》更是被他研究得滚瓜烂熟!
风狼的合击阵型如何破解?冰晶蜘蛛的蛛网如何规避?寒冰巨蟒的七寸究竟在哪个位置最有可能?
他将玉简中记载的妖兽弱点、攻击模式,与自己的实力和技能相结合,在脑海中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模拟战斗!
推演着如果遇到这只妖兽,自己应该如何利用身法周旋?如何用玄冰刺攻击它的弱点?如何用《凝冰诀》制造机会?
虽然只是纸上谈兵,但这种充分的准备,无疑能让他在真正遭遇这些妖兽时,更加从容,也少犯一些致命的错误!
而那本《历届内门试炼伤亡报告及经验总结》,更是被他奉为了“保命圣经”!
他几乎是逐字逐句地,将那些血淋淋的案例和前辈们用生命换来的经验,都刻在了骨子里!
“黑风谷的地形极其复杂,冰川、裂谷、洞穴、迷雾稍有不慎,便可能迷失方向,甚至坠入绝地!”
“谷内的‘黑风暴’毫无征兆,威力巨大,能撕裂炼气后期修士的护体灵光!必须时刻留意风向变化,提前寻找坚固的冰洞或岩缝躲避!”
“‘幻风蝶’的磷粉能直接作用于神魂,制造极其逼真的幻境!一旦中招,极难挣脱!切记,在谷内看到任何过于美丽或诡异的景象,都要先以灵力护住识海,默念冰心诀!”
“团队!团队很重要!但永远不要把后背交给不完全信任的人!尤其是在发现重大利益的时候!”
“黑风令据说品阶越高,蕴含的能量越精纯,但也越难获得。低阶黑风令可能藏在普通妖兽体内或某些灵气节点,高阶黑风令则往往伴随着三阶妖兽甚至更恐怖的存在!”
“葬魂渊葬魂渊葬魂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!任何情况下,都不要靠近那个地方!哪怕你看到里面金光万丈,仙乐飘飘,那也绝对是陷阱!是死地!!!”
叶尘将这些经验教训,反复咀嚼、消化、吸收
然后,结合自己对黑风谷环境的推测(根据妖兽和草药的分布),在脑海中,开始绘制一幅更加详细、也更加“安全”的行动路线图!
他计划,进入秘境后,先苟起来!利用《敛息术》和对环境的熟悉,尽量避开人群,尤其是惊鸿会那帮疯狗!
然后,在外围区域,小心翼翼地猎杀一些二阶低级妖兽,采集灵草,熟悉战斗节奏,顺便碰碰运气,看能不能搞到几块低阶的“黑风令”。
等实力和状态都调整到最佳,并且对环境更加熟悉之后,再考虑是否要深入一点,去寻找更高阶的机缘?
至于和其他弟子组队?
叶尘直接将这个选项排除了!
经历了这么多事情,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山村少年了!
人心,比妖兽更可怕!
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“队友”身上,不如相信自己手中的玄冰刺!
他宁愿一个人,小心谨慎地行动!
虽然效率可能会低一些,风险也更大。
但至少不用担心,被人从背后捅刀子!
肉身的锤炼,技能的打磨,信息的储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
但叶尘知道,对于即将到来的试炼而言,还有一项准备,同样至关重要!
那就是心态!
面对未知的危险,面对潜在的杀机,面对可能的背叛
如何保持冷静?如何克服恐惧?如何在绝境中,依旧保持战斗的意志?
这十天里,叶尘每天都会抽出固定的时间,进行冥想。
他并非是为了吸收灵气,而是为了沉淀心境,锤炼道心!
他一遍遍地,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经历过的那些生死瞬间——
被凌清寒强行掳走的无助与愤怒
初入玄宫时的忐忑与迷茫
面对赵坤等人欺凌时的隐忍与杀意!
在寒潭边濒临绝境时的挣扎与不屈!
建造冰道时的饥寒交迫与坚持!
演武台上硬撼李伟时的疯狂与决绝!
还有使用《燃神秘术》时,那灵魂燃烧的极致痛苦与力量带来的恐怖诱惑!
他将这些经历,如同放电影般,在脑海中反复播放、审视、反思
每一次回忆,都是一次对心境的洗礼!
他感受着恐惧,然后正视它,理解它,最终尝试着去掌控它!
他体会着愤怒,然后引导它,沉淀它,将其化作冷静的杀意和前进的动力!
他咀嚼着绝望,然后拒绝它,反抗它,从中汲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!
他的心,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,在烈火与冰水的反复淬炼中,变得越来越坚韧!越来越沉稳!越来越冰冷!
当然,他也没有忘记与胸口那块神秘石头的“交流”。
他依旧无法主动掌控它。
但随着他心境的沉淀和意志的凝聚,他发现,自己似乎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温暖的存在了。
不再是像以前那样,只有在危急关头或者情绪剧烈波动时才有所感应。
现在,只要他静下心来,集中意念,就能隐隐感觉到,一股如同温泉般的暖流,在胸口缓缓流淌,滋养着他的肉身,也安抚着他的灵魂。
这种感觉,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和踏实。
仿佛无论前路多么凶险,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他还有一个虽然沉默,却无比可靠的伙伴。
“石头啊石头”叶尘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,“这次试炼,可就全靠你了啊!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,保佑我活着回来!我一定想办法弄清楚你的秘密!”
石头,依旧没有任何回应。
只是那股暖流,似乎又温和了一些?
十天的时间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
当最后一缕凝魂草的药力也被彻底吸收,当玄冰刺上的寒光变得内敛而危险,当叶尘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已经调整到最巅峰的状态时
内门试炼,终于要开始了!
这一天,天还未亮。
整个冰玄宫,似乎都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!
无数道流光,如同约定好一般,从各个山峰、各个洞府中飞驰而出,朝着同一个方向——天枢峰峰顶那座巨大的、足以容纳数万人的集结广场,汇聚而去!
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兴奋、紧张、期待、以及肃杀之气的特殊氛围!
听雪小筑内。
叶尘也早已穿戴整齐。
依旧是那身月白色的内门弟子道袍,但里面,却贴身穿着一件不知何时出现的、由某种不知名黑色兽皮鞣制而成的、轻薄却异常坚韧的内甲(这玩意儿也是某天早上醒来就出现在床头的,叶尘猜测,八成又是凌清寒的手笔)。
腰间,悬挂着那个装着他全部家当(包括小白狐)的储物袋。
一对幽蓝色的玄冰刺,则被他用特制的皮套,分别绑在了小腿两侧,方便随时取用。
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所有的装备,确认无误后,走到了窗边。
外面,天色依旧是深沉的墨蓝,只有遥远的天际,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鱼肚白。
寒风呼啸,卷起漫天风雪,如同为即将到来的试炼,奏响了苍凉而悲壮的序曲!
叶尘的目光,穿透风雪,望向了玄冰殿的方向。
那个女人此刻在做什么?
是在闭关?还是在某个角落,默默地注视着自己?
她对自己究竟是何种态度?
放任?考验?还是另有图谋?
这些疑问,如同迷雾般,依旧笼罩在他的心头。
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。
无论她想做什么,自己都必须先在这场试炼中,活下去!
而且要活得漂亮!
他收回目光,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,感觉肺腑之间,一片清明,战意昂扬!
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自己居住了两个多月、充满了复杂回忆的小院。
然后,毅然转身!
推开门!
迎着那漫天的风雪,迎着那未知的命运!
大步流星地,朝着天枢峰的方向,疾驰而去!
他的身影,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之中。
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。
但谁又能知道,这滴看似不起眼的水珠,未来是否会掀起滔天巨浪?!
天枢峰,集结广场。
当叶尘抵达这里时,被眼前的景象,着实震撼了一下!
巨大的广场之上,早已是人山人海!
放眼望去,黑压压的一片,至少聚集了数千名内门弟子!
每个人都穿着冰玄宫统一的月白色道袍,但每个人的脸上,都带着不同的神情。
有的兴奋激动,摩拳擦掌,显然对这次试炼充满了期待,渴望着一鸣惊人!
有的紧张不安,脸色发白,紧握着拳头,似乎对未知的危险充满了恐惧。
有的三五成群,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,似乎在商量着结盟或者某种计划。
有的则独自一人,站在角落里,闭目养神,气息沉凝,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。
炼气四层、五层、六层各种修为境界的气息,在这里交织、碰撞,形成一股庞大而驳杂的威压!
叶尘甚至还看到了不少气息明显达到了炼气六层巅峰!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筑基期的强大存在!
这些人,无疑将是本次试炼中,最顶尖的战力!也是最危险的竞争者!
叶尘的出现,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。
毕竟,人实在太多了。
而且,他依旧维持着炼气三层巅峰的气息,混在人群中,毫不起眼。
只有少数一些一直关注着他的人,在看到他出现时,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芒。
比如
叶尘的目光,在人群中快速扫过,很快便锁定了一个方向!
在那里,聚集着数十名弟子,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与其他弟子截然不同的、阴冷而桀骜的气息!
他们胸口的衣襟上,都绣着一个振翅欲飞的、栩栩如生的鸿雁图案!
正是惊鸿会的人!
而在惊鸿会众人的簇拥下,站在最前面的,赫然便是赵坤!
此刻的赵坤,脸色阴沉,眼神怨毒,正死死地盯着叶尘!
那目光,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,恨不得将叶尘千刀万剐!
显然,对于上次叶尘得到“宫主特批”的事情,他依旧耿耿于怀!充满了不甘和杀意!
在赵坤身边,还站着几个气息强大的青年,修为都在炼气五层以上!显然是惊鸿会此次参加试炼的核心战力!
他们看向叶尘的目光,同样充满了不善和残忍!
仿佛叶尘在他们眼中,已经是一个死人!
叶尘与赵坤的目光,在空中短暂地交汇!
没有言语。
却胜过千言万语!
彼此的杀意,早已毫不掩饰!
叶尘缓缓收回目光,心中冷笑。
看来,这黑风谷,注定要染血了!
就在这时!
嗡——!
一股浩瀚磅礴、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,骤然从广场前方的高台之上降临!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!
原本喧嚣嘈杂的人群,瞬间安静了下来!
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压力!纷纷抬起头,望向高台!
只见高台之上,不知何时,已经出现了三道身影。
居中的,是一位身穿深蓝色长老服饰、面容古板、气息渊深似海的老者!正是上次主持叶尘与李伟之战的那位裁判长老!
而在他左右两边,则分别站着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修士,同样身穿长老服饰,气息也是深不可测!显然都是筑基期以上的高手!
“肃静!”
居中的蓝袍长老,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,声音如同洪钟大吕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弟子的耳中!
“时辰已到!内门弟子年度试炼,即将开始!”
他的声音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,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
“此次试炼地点,黑风谷!谷内凶险异常,尔等需好自为之!”
“规矩,想必尔等都已知晓!进入之后,七日为期!以获取黑风令多寡、品阶高低,论定最终排名!”
“谷内允许争斗!但不得刻意虐杀同门!违者,自有宫规处置!”
“现在!所有报名参加试炼的弟子,上前领取‘传送符印’!一刻钟后,统一传送!!”
随着蓝袍长老一声令下!
整个广场的气氛,瞬间被点燃!
数千名内门弟子,眼中都爆发出炽热的光芒!
内门试炼!
黑风谷!
终于要开始了!!!
叶尘也深吸一口气,随着人流,朝着高台方向走去。
他的眼神,平静,却又带着如同猎鹰盯住猎物般的锐利!
黑风谷,我来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