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修被剪秋和绘春扶着坐上了皇后仪仗,轿辇晃晃悠悠的朝桃花坞而去。
她的手搭在木栏上,轻轻拍着,护甲打在紫檀木上发出哒哒的响声,听的绘春心肝直颤。
皇上说了,圣旨已下,无可更改。
但皇上并没有否认她为三阿哥辩解的话,也就是说,皇上只是一时气急,才会如此。
可那又有什么用?弘时已经被割除了黄带子,他再也没有登上那位置的可能了。
如今后宫之中,居然只剩下容妃的儿子……
想到这里,宜修的手猛的握住了轿辇凭栏:“剪秋,去请太医,动静闹的大一些。”
剪秋抬头看着神采奕奕的皇后,心中微定:“是,娘娘。”
皇后娘娘为三阿哥求情晕倒了。
太医院跟来的太医都去了大半,那阵仗瞧着,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皇后要薨了呢。
傍晚时分,皇帝在听到苏培盛的禀报时,很是惊讶,但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,他还是要去看看的。
“摆驾桃花坞。”
皇帝踏进桃花坞便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,下意识的蹙了蹙眉。
苏培盛低声吩咐着一边的小宫女:“将前殿的几扇窗户都开开,散散气味。”
“是。”
皇帝一步一步走近床边,宜修披散着头发半靠在软枕上:“皇上……”
皇帝见宜修面色苍白,又要作势起身行礼,上前一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,拉住了她:“皇后身子不好,就不要多礼了。”
“是……”
皇帝很久没有见到这么虚弱憔悴的皇后了,看着皇后发丝间的白色,皇帝却觉得安慰:“皇后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,弘时……弘时的事已经有了定论,你也别在多心伤感了。”
宜修闻言,将手搭在了皇帝替她掩被子的手上:“皇上,您从小看着弘时那孩子长大的,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呢?
纵使给他几百个胆子,他也不敢做下那等为罪人开脱的事情啊。
这件事……咳咳,背后一定有人算计他……只是不知是谁的狠毒心思。”
宜修话音刚落,皇帝叹了一口气,剪秋便走近前来:“娘娘,该喝药了。”
剪秋端着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过来,皇帝瞥了一眼便没再关注。
只是看见皇后在喝了药之后居然还吃了蜜饯,有些诧异:“皇后怕苦?”
在他的印象中,皇后似乎经常喝头痛的药。
皇帝这脱口而出的话,让宜修有片刻心痛,不过眼底的伤感被她掩藏的很好:“皇上说笑了,世人哪有不怕苦的?臣妾今儿也是沾了六阿哥的光,不然今天可要苦一回了。”
“哦?”皇帝有些疑惑的望向微微笑着的皇后。
宜修笑着解释:“这蜜饯果脯原本是给六阿哥准备的,臣妾想着弘晓如今虚岁也才八岁,想来也是爱吃这些的。
就叫人常备着,等阿哥公主们来请安时,给他们甜个嘴罢了。”
听宜修提到六阿哥弘晓,皇帝也止不住笑了起来:“哈哈哈,弘晓确实爱吃甜的,像他额娘……”
皇后见皇帝笑的开心,心中无名火却更加大了:“是啊,臣妾记得当初齐妃……六阿哥生了好大一场病,那时候,容妃便是日日守着六阿哥,听说容妃为了让六阿哥吃药,特意学着做的果脯……”
齐妃…六阿哥……
皇帝捏着碧玉十八子的手一顿:齐妃当年谋害六阿哥失败,但却实实在在伤了弘晓。
弘时是他看着长大的,他自然清楚弘时几斤几两。
可弘时为阿其那说话是不可磨灭的事实,但这件事……到底有没有元儿的手笔……
元儿这些年来……他也看在眼里……
宜修见皇帝思绪飞远,勾了勾唇,给了剪秋一个眼色,剪秋点头轻声退下。
苏培盛站在屏风外,听着皇帝和皇后的对话,心中焦急万分。
就在这时,他看见了窗边闪过一个人影,那人在这里听了多久?那人又是谁的人?
“染冬姐姐,你这是干什么去啊?”
小宫女的声音吓了染冬一跳,但很快她又放松了紧绷的身体:“当然是替娘娘办事了,问这么多干嘛?”
小宫女见染冬揣着一包什么东西,有些好奇,但听说是为皇后娘娘办事,也不敢再多问什么。
她想着,这怕那小包裹就是药渣子吧,没想到皇后娘娘也会用装病争宠这一套。
不过,皇上能来她们桃花坞这里,那皇后娘娘就会高兴点,主子心情好了,她们底下的人办事也舒坦些。
染冬见那小宫女发起了呆,也没再理会她,转身就去了自己的兀房。
夜半,假山石后。
染冬将压了石子的药包沿着池塘缓缓滑下去,芒种提起宫灯,轻轻吹了口气。
“是有什么消息吗?”
“姐姐……皇后娘娘……六阿哥…三阿哥……宫宴……”
芒种点了点头,在确保安全后才对染冬说道:“你先离开吧,我等会再出去。”
之前两人传递消息一直都是这样,染冬没有怀疑,提起步子就往外走。
就在这时,芒种拿着帕子从她身后袭来。
帕子上沾了迷香,染冬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,头一歪便晕死了过去。
芒种将人拖回假山石后,又从头上取下了空心银簪。
里面有三根又细又长的银针,对着染冬的天灵盖重重刺下去。
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不见了,皇后派了许多人去找,找了整整一天。
最后,江福海才在荷花池中发现已经没了气息的染冬。
“剪秋,本宫的头好痛。”
剪秋急忙上前帮皇后按着额头:“娘娘,已经验过了。染冬身上没有任何伤,也没有中毒,就是右脚肿的厉害……应当就是处理那药包时,不小心跌到荷花池里去了。
再加上昨日染冬是天快黑了才出去的,那边人也少……”
宜修知道剪秋说得对,但她心却怎么也定不下来……
自从皇额娘去世之后,她感觉自己对后宫的掌控越发的吃力了。